第四百八十六章 國王的第三次禦駕親征(2)(第2/3頁)

船長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應不應該將那柄象牙柄的短槍摘下來送給公爵了,但這位是誰,法國最有錢和最有權勢的人!除了國王之外,所有人都要向他鞠躬,他會看上這種不值錢(對公爵而言)的小玩意兒嗎?也許會被視作羞辱也說不定,一遲疑間,公爵已經往裏走去。

一道鑲嵌著鐵條的木門隔開了內外區域,船長室一向是最容易引起人們幻想的地方,在後世,一些古舊的酒店依然會將最好的房間稱之為船長室,但與人們想象的不同,凡是艙室,尤其是這種海船,就不可能有太多的累贅與裝飾品,因為風暴一起,房間裏任何沒有固定好的東西都會變成致命的槍彈與刀子,所以在這個不大的艙室裏,只有一張小單人床,一張吊床,一個木桶——用來夜間便溺,這是船長的特權——普通船員只能走到船艏的位置,在那兒會有延伸出來的一段尖嘴,用來放置船首像和用作公共廁所。那裏有一部分甲板是空格柵——上面懸掛著繩索,經常會有新手因為迷迷糊糊地跑上來解決個人問題的時候沒能抓住繩索而掉到海裏。

船長無需擔憂這個,會有人來為他處理掉木桶裏的汙物,即便他將房間讓給了公爵。

小床邊還有一個固定在艙壁上的燭台,上面固定著一只蠟燭,船員們的大艙裏用的是隨時可能打翻,打碎的煤油燈,它顯然不那麽安全,但便宜。

船長還玩把戲般地推開了小床下的一個小箱子,從裏面掏出打火石、火絨,朗姆酒和椰棗幹,肉幹之類的東西。

“你們不用火柴嗎?”公爵問。

“不,”船長說,“那很好,但太容易打濕了。”除了這個小箱子,還有幾口很大的箱子,裏面應該是船長的珍藏——像是糖、金幣、香料以及衣服,飾品等等,不過既然住在這裏的是奧爾良公爵,船長可不以為他會看上這些東西,就還留在原先的房間裏,現在這些箱子上還堆了幾個箱子,裏面裝著公爵的衣物,化妝品與武器。

門後還懸掛著一面亮晶晶的大鏡子,公爵每早要用來梳妝打扮用的。

“只要一日一夜我們就能回到法國了。”船長說:“風向正好。”

公爵放松地籲了口氣:“是的,”他側頭一睨,看到船長期期艾艾的:“好吧,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凡爾賽去,我讓我的侍從為你在皇後大道上安排一個窗戶。”

船長頓時喜不自禁,連連鞠躬,他正需要這個,不僅僅是為了近距離地觀看王太子與其新婦,而是因為能夠在公爵的安排下得到一個窗戶,無疑是在證明他已經攀上了這根金枝,隨時都有可能飛黃騰達。接下來,他打定了主意要讓公爵在這段短短的旅程中過得稱心如意,於是在公爵就寢之前,居然還能被奉上一大桶滾熱的浴水。

公爵讓侍從打開窗戶——這也是一樁船上最尊貴的人才有的特權,普通船員的艙室都在甲板下面,為了避免進水,艙室裏是沒有舷窗的,裏面烏黑一片,空氣混濁。

銀藍色的月光從小小的窗戶裏投進來,海風攜著濕潤的新鮮空氣掠過公爵露出水面的皮膚,吹走蒸汽,公爵舒服地顫抖一下,從這裏他甚至可以看到正在漸漸遠去的巴塞羅那,巴塞羅那不像是巴黎,沒有通宵點燃的路燈,一入夜就只有一塊黑色的影子,在靛青色的天穹下猶如一頭沉睡的巨獸。

不斷有微小的水沫撲進房間,浴桶裏水波起伏不定,裏面的公爵就像是母親懷裏被搖晃著的嬰兒,他微微閉上眼睛——現在正是七八月,又處在地中海南側,氣溫已經提高到浴水可以保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溫熱的,他讓侍從去給他端一杯酒來,沒有葡萄酒,朗姆酒也可以——船長的酒是打開過的,他才不會去喝。雖然船長極其熱切驕傲地宣稱這瓶朗姆酒是他珍藏的白朗姆酒——醇到可以點燃的那種。

“不知道兄長現在在做什麽。”公爵嘀咕道,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入浴前點燃的蠟燭已經短了拇指長的一截,但侍從還沒回來,他低聲叫了兩聲,應該守在門外的侍從也沒回音。

他從浴桶裏站起來,赤著腳靜靜地走到床邊,將蠟燭用濕漉漉的手巾按熄,黑暗中月光應該更為明亮,事實卻恰恰相反。公爵俯下身,悄無聲息地拉開那個小箱子,將朗姆酒傾倒在用來便溺的小木桶裏,一邊從他掛在床邊的外套裏拿出火絨手槍——這種火絨手槍類似於火絨盒與打火鐵盒的合並物,但更勝一籌。比打火石,火柴都要好。

這時候他再往窗外看去,看到的是一片濃郁的霧氣,就像是落進了牛奶裏。

公爵站在陰影裏,一動不動,浴桶裏的水散發著最後的熱量,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從窗口猛然撲進來的一群細小的黑影沒能找準獵物,一頭撲進了水裏——它們發出了焦躁而又尖銳的叫喊聲,相互碰撞著,混雜著一大片噼裏啪啦的古怪聲響,正要從浴桶裏再次飛起來的時候,卻迎頭撞上了一蓬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