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巴塞羅那伯爵(下)

路易十四只是在夏爾的套間裏暫留一會,好來安撫妻子與長子不安的情緒,這也許是路易十四時期法蘭西所要面臨的最大一場考驗。他和他們一起分享了邦唐奉上的茶水與點心,就起身離開,回到自己的套間去。

與路易十四最初執政時總是在盧浮宮的簽字廳或是在凡爾賽的朱庇特廳不同,現在的法國國王變得更加隨意,他在自己的套間,也就是小廳裏召開會議,接見官員,不過今天有資格在小廳裏等候國王的都是權力金字塔的頂尖人物——如果他們的名字被寫出來,這個房間就算無需蠟燭都能被照得金碧輝煌。

當然,其中最耀目的名字還是太陽王路易十四,他將外套留在夏爾的套間裏,只穿著一件寬松的絲綢襯衫,緊身褲,持著手杖慢慢地走進了房間,所有人都起身向他鞠躬致敬,路易說:“起身。”他們才擡起身體,而後微微低頭,等到國王坐下了,他們才依次落座。

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在幾個月甚至一年多前就完成了,但每個人心中依然忐忑萬分,法蘭西這座龐大的戰爭機器終於開動了,冒著蒸汽,發出震動世界的訇然巨響,但不誇張地說,它幾乎是在與大半個歐羅巴以及一個英國開戰,比起那些對國王無比信任的民眾,這裏的人更能看清前方崎嶇的道路。

“但這是必經之路。”盧瓦斯侯爵說道。

“不是我們選擇戰爭,而是戰爭選擇了我們。”旺多姆公爵感嘆到,他是這個房間中年紀最為老邁的,眼睛卻要比許多年輕人更明亮,仿佛戰爭的火焰在雙眼中燃燒,作為波旁的私生子,他能夠在反叛、謀亂與逃亡後,依然與馬紮然主教達成和解,在路易十四親政前就為法蘭西打了好幾次勝仗,當然有著不可取代之處,看到他路易就想起年輕的約瑟夫,他們這對祖孫甚至比約瑟夫與他的父親還要相像,不怪旺多姆公爵將人脈與資產全都交給了孫子而不是兒子。

他的話頓時引起了一片贊同聲。

“我們固然無所畏懼,但也要足夠警覺。”柯爾貝爾說,他也是個六十歲的老人了,最近一直感到精力不足,但讓他說出這句話的原因與他本人基本上沒有什麽關系——因為他等同於握著法蘭西國庫的鑰匙,所以對金路易流向何處,又從何處而來很清楚,他也許是除了路易十四之外對戰事最為清楚的一個——就算是那些出戰的將領也未必能通悉國王的安排。

“敵人會變成朋友,朋友也會變成敵人。”他又繼續說道,於是在場的人都不由得看向國王身邊那把空置的椅子,那把椅子距離國王最近,在路易十四允許奧爾良公爵參政後公爵就一直坐在這裏。

奧爾良公爵是以送嫁的名義離開巴黎的,但他們都知道他轉道去了加泰羅尼亞,這是國王的旨意,也是他的期望,而與公爵相關的,一樁是與普魯士王國的聯姻,一樁是與加泰羅尼亞人的交易,也正符合柯爾貝爾所說的那些話。

普魯士國王威廉一世大概是打定主意要做一只風向標了,加泰羅尼亞人也不是那麽可信。

柯爾貝爾這麽說,也是因為奧爾良公爵突然抽調了一大筆錢財,雖然那是公爵的私人財產,但法蘭西乃至更多地方的商人都是柯爾貝爾的奴仆,他不可能看不見這樣驚人的一筆流水。

“奧爾良公爵已經抵達了加泰羅尼亞的魯西永。”達達尼昂伯爵說道:“加泰羅尼亞人正在他的麾下與西班牙人作戰。”

國王的臉上露出微笑:“是的,公爵給我來信說,加泰羅尼亞人的狀況甚至要比曾經的投石黨人更為混亂。”

“那麽原先的計劃是否還能繼續?”柯爾貝爾問道。

“當然可以,最新的信件中公爵與他的加泰羅尼亞人軍隊已經取得了很大的優勢,至於佩皮裏昂與巴塞羅那,也只是時間問題。”國王說:“他說,等拿下了巴塞羅那,他就會代夏爾接受加泰羅尼亞人的效忠。”

“這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消息。”盧瓦斯侯爵說:“但那些西班牙人,我們是否還要繼續等待?”

“我已經給了他們時間,”國王敲了敲扶手,看向達達尼昂伯爵:“不過伯爵給我帶來的情報說明事態的發展可能不那麽樂觀。”

“現在傾向於我們的是唐璜公爵與帕蒂尼奧,也就是西班牙人的海軍大臣,王太後遺留的勢力與托萊多大主教顯然已經決定接受利奧波德一世的獨子作為西班牙的新王,所以如今的西班牙朝廷已經分做了涇渭分明的兩股勢力,馬德裏是一股,托萊多又是一股,但托萊多要更強硬一些,哈布斯堡的公主(指王太後)一方隨時可能公開自己的決定,馬德裏卻還在遲疑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