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失敗與成功

奧爾良公爵將葡萄酒遞給那個老頭兒,他立刻顫抖著手拔掉瓶塞痛飲起來,公爵將他拋在腦後,心中倒是對先前的疑問有了答案——難怪神父會讓這樣一個女孩服侍他,同時充當加泰羅尼亞人的眼線,傑瑪損傷的不僅是聲帶,還有作為人的資格。

普通的平民無法得知,但在他這樣的上位者中,這樣的手段並不鮮見,也許神父不是有意拖延,但絕對有順水推舟的成分。弑親是一樁驚世駭俗的罪行,可對他們來說實在不算什麽,而且就算是公爵,他也知道——畢竟他也上過戰場,知道一個人如果受了傷——哪怕是個強壯的男人,也會被發熱和疼痛折磨得喪失勇氣與理智,他可不會去愚蠢地責備這個女孩竟然沒能照顧好僅有的親人。

她能夠讓自己活下來就很不容易了。

但讓別人來看,這樣的人簡直就如同魔鬼一般,沒人會站在傑瑪的立場考慮,也不知道看著自己的親人在絕望中苟延殘喘是什麽滋味,他們只會一味地恐懼傑瑪的惡毒與殘忍……克拉裏斯神父,也大概類似於曾經黎塞留主教與馬紮然主教的人物,不該想不到,但他為什麽要寬恕傑瑪的罪行?

從天堂垂到地獄的一根絲線,傑瑪肯定要緊緊抓住,而要得到人們的信服很容易,要讓他們拋棄一切跟他走,那就太難了。

公爵不知道神父給了傑瑪什麽樣的許諾,但他總算知道傑瑪為什麽對他無動於衷了。

一個罪孽深重的人怎麽可能得到幸福,哪怕只有一點點,傑瑪早已失去了希望,她所有的動力可能就在神父指給她的贖罪之路上。

不過雖然奧爾良公爵知道了這些事情,卻始終不動聲色,傑瑪能夠被神父派到他身邊來,必然不是一個普通女孩,而且現在也未必到了要與加泰羅尼亞人針鋒相對的時候——沒幾天,神父就帶著他們重新轉移到另一個地方,讓公爵意外的是,這次他居然也被邀請到軍事會議上,有資格參與到加泰羅尼亞人的反西班牙人的戰爭中了。

房間裏沒有點著蠟燭,也沒有燃起火把,這裏的人不過雙手手指那麽多,公爵借著銀藍色的月光,看見了幾張熟悉的面孔,他們對神父要比之前的那些人更恭謹,而且公爵沒有看到塔馬利特。

“塔馬利特還在外城。”神父說。

看來戰事不太順利,他心情平靜,因為作為法國國王的王弟,他曾經去過洛林,也去過佛蘭德爾,他知道暴動是個什麽玩意兒。說句不太好聽的話,像加泰羅尼亞人這樣的暴動,知道的人太多,主事或是有威望的人太少,準備的時間太長,考慮的太多……基本上總會迎來失敗的結局。

但也不能一味怪責加泰羅尼亞人,加泰羅尼亞人的百人議會與佛羅倫薩的百人議會有著許多相似的地方,不過後者是不想耗費太多的錢財在常備軍上,他們是不能,所以他們無法保守秘密,也沒辦法建立起一支如臂使指,令行禁止的軍隊,參與暴動的人都是平民,他們又各自有著指揮者與擁護者。

在塔馬利特議員與克拉裏斯神父的計劃中,在歌謠響起的時候,魯西永城內與城外的加泰羅尼亞人要一起對西班牙人發起進攻,因為他們不可能用制服來辨別敵我,又在深夜,所以約定了要在胳膊上纏繞白色的帶子來分辨身份。

但誰知道計劃一開始就出了差錯——那些被分配了武器的平民竟然忘記了這件事情,在兩隊人馬意外遭遇的時候,不知道是哪個冒失鬼先動了手,結果就是一場莫名所以的混戰——那裏又突然來了一群西班牙人的雇傭兵,他們原本還在嬉笑著看熱鬧,誰知道一個人大叫著類似於“殺死所有的卡斯蒂利亞人”之類的話,被他們聽到了。

西班牙人的總督也隱約聽到了風聲,他立刻派出軍隊,做了一次黃雀,那些被抓住的人中一看情況變成了這個樣子,就斷定了這次暴動無法成功,為了逃脫絞刑架與斬首台的威脅,他無恥地向西班牙人投降,說出了所有他知道的事情。

所以西班牙人會那麽及時地趕到小教堂來,如果不是奧爾良公爵對這些加泰羅尼亞人從來就沒有信任過,他就是那只甕中之鱉。

之後的事情公爵也能猜出大概了,失去了先機,加泰羅尼亞人只能憑借人數來與西班牙人抗衡,問題是散亂的非軍事人員無法與真正的軍隊,哪怕其中一部分是雇傭兵相抗衡,所以西班牙人不但控制住了最重要的幾個位置——城堡、水源、倉庫與馬廄等等,還將他們驅逐出了魯西永城。

魯西永城是座古老的城市,這意味著它也一樣有著厚重高聳的城墻,而且它居高臨下,依山而建,就注定了想要從城外攻打它是很難的,最好的方式莫過於圍城,畢竟沒人能從峭壁上攻入城堡,也沒人能從峭壁上為城堡提供給養,但加泰羅尼亞人可能沒法堅持太久——雖然神父信誓旦旦地說魯西永地區將會陷入加泰羅尼亞人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