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 第一聲號角(4)(第2/3頁)

問題是,她的父親不是路易十四,阿列克謝一世雖然近似於溺愛般地對待唯一長成的女兒,卻不會容許她幹涉朝政,尤其是她成年之後,她就失去了坐在父親的膝頭假裝不經意地翻閱重要文件的權力。但有些時候,她依然可以裝作淘氣的模樣,偷藏在帷幔或是門後聽聽父親和臣子們在說些什麽。

阿列克謝一世當然不會不知道,但出於寬容或是不在意,他沒有因此懲罰或是警告過索菲亞。

一個可愛的小女孩能做什麽壞事呢?

索菲亞的頭腦飛快地轉動著,不過幾秒鐘,她就決定不能對父親和沙皇說謊:“我在門外偷聽您們的談話,”她直白地說:“伊凡突然沖了過來,拉扯我的頭發。”阿列克謝一世看了一眼她的頭巾——俄羅斯的貴女們暫時還沒能受到法蘭西的影響,至少在公開場合,她們還是做著異常嚴謹的裝扮——也就是上一個世紀的女性喜好的服飾,黑色的發巾包裹住面龐,不露出頭發,衣袖寬大的長袍掩蓋住身體的曲線,沒有蕾絲與緞帶,只有少量的繡花。

看得出索菲亞公主的發巾是重新披上去的,有些歪斜,她的臉上還殘留著幾道細細的劃痕,一看距離和大小就知道出自於幼童的手筆,阿列克謝一世嘆了口氣,他都想象得出當時的情景——公主跪在門外的地毯上偷聽他與大臣的談話,四歲的王子踉踉蹌蹌地跑過去,一把抓住了她的頭發——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不,等等,也許……阿列克謝一世沉默了一會,銳利的視線掃過伊凡的侍女們,伊凡是個白癡,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這意味著他很容易被利用,譬如這次,一些厭惡索菲亞公主的人就利用他的手將長女推到了他面前,讓他不得不做出懲戒。

“你的行為不合禮儀,也超出了你的本分,”阿列克謝一世對索菲亞說:“到修道院裏去吧,索菲亞。”

索菲亞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阿列克謝一世笑了笑,也該讓這個膽大妄為的女孩受點教訓了:“你要虔誠地向天主悔過,也為你的父親與國家祈禱。”他深吸了一口氣:“但不是永遠,索菲亞,我們可以一起回去莫斯科。”

索菲亞立即跪了下來,“感謝您的仁慈,陛下。”

“我希望你能記得這個教訓。”他的目光又在伊凡的身上停留了一會,他記得自己聽到了伊凡的尖叫,他是說,一開始的時候,索菲亞只是一時間沒有防備,但回過神來肯定狠狠地回擊了她的弟弟,他知道自己的長女對兄弟並沒多少手足之情:“還有費爾多與伊凡,你也要為他們祈禱,”他輕輕地說:“你應該愛他們,然後才能為他們所愛。”。

索菲亞想要反唇相譏——她可不需要一個隨時可能去死,又或是連說話都不能的兄弟的愛,但她有錯在先,不敢再說什麽。

等到這一幹人都離開了,阿列克謝一世伸手招來自己的貼身侍從——他的身份與權力與路易十四身邊的邦唐類似,沙皇呢喃了些什麽沒人能聽到,但在場的人都明白,今天後,索菲亞長公主,還要伊凡王子身邊的人全都要重新換一遍了。

處理了這些“小事”後,阿列克謝一世已經感覺有些疲憊了,但他還是勉強支撐著,從另一座城市調撥了大約一千五百人到卡爾薩瓦。

……

沒人認為,卡爾薩瓦這座小城能夠阻擋得了近三萬俄羅斯人的進攻,這座城市邊防簡陋,與奧斯特羅夫與奧奇波卡之間除了已經失去作用的韋利卡亞河之外沒有任何天然阻隔,沼澤地,荒野與坡度低緩的丘陵簡直就是每個攻城方渴望的戰場——畢竟現在他們無需靠著雲車與攻城錘來決定戰役的勝負。

“如今是火炮時代了。”俄羅斯軍的將軍驕傲地說。

事實上,要說火炮,俄羅斯方無論從口徑,射程還是準確度都無法與波蘭王太子亨利的相比,亨利王太子的火炮均出自於法蘭西的匠人之手,俄羅斯的火炮則參差不齊,一些來自於奧地利,一些來自於奧斯曼土耳其,還有一些甚至是金帳汗國的遺產……

但在數量上,它們看起來還蠻可觀的,另外,因為人數遠遜於敵人,波蘭人無法出城應敵,俄羅斯人盡可以將卡爾薩瓦整個括入懷中,不過他們的統帥還是決定,要設法找出這座城市最薄弱的地方。

卡爾薩瓦的城墻當然是面對著俄羅斯的地方最為堅固,厚重,但對著其他地方的就未必了,雖然已經用了所有能用的辦法,但亨利王太子依然不能保證——能夠不丟掉卡爾薩瓦,他看了一眼正倚靠在桌邊的茨密希族長阿蒙。

除了路易十四之外的人,與這位時而癲狂,時而殘酷的非人類待在一個房間堪稱一種折磨,阿蒙絲毫不掩飾他對“食物”的輕蔑與渴望,就算面對巫師、教士或是王太子也是如此,他赤紅色的眼睛裏總是投射出他們脆弱的脖頸,又或是起伏不定的胸膛,他的手指百無聊賴地在木頭、金屬、陶瓷上滑來滑去,留下一道道像是被刀劍劈砍過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