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魔鬼的末日(中)

這位黑巫師當然不是王後安東尼婭委托奧地利人雇傭來的——他就是那個僥幸從路易十四名為醫院實為研究所裏逃出來來的……實驗品。

這位實驗品先生沒有辜負國王的信任,他輕而易舉就獲得了同類的信任,說實話,如果不是他知道路易十四麾下還要許多比他更加強大的巫師,他倒寧願與這些人在一起,多痛快啊,凡人對巫師原本就如同牲畜工具一般,對黑巫師更是猶如腳下踐踏著的泥土——黑巫師最令裏世界忌憚的就是這個問題,他們動起手來是沒有絲毫顧忌的。

即便是在巫師最為尊貴的年代,也就是古希臘與古羅馬時期,名為祭司與薩滿的巫師們想要活祭依然需要尋找時機,現在更是幾乎不可能——就算是國王也不能,所有被酷刑處死的,也不是祭品,而是罪人。

真是太可惜了。

實驗品先生在心中發出最後一聲嘆息,投擲在火中的香料不知不覺地改變了氣味,有一個從來就十分警醒的黑巫師猛地擡起頭來,但還沒等他發出聲音,早就知道他又是一個出色的魔藥師,又是一個狡猾的漏網之魚(他從佛蘭德爾來)的實驗品先生已經送出了手中的利刃。

暗中召喚出的藤蔓纏住了魔藥師的身體,讓他的身體依然保持直立狀態,滾熱的血從他的後腰汩汩流出,帶走了他的力氣與思想,他也不是沒有最後的手段,但緊緊貼在他身後的實驗品先生的手指與腰間都在閃爍著魔法器戒的光芒——自從得到了加約拉,幾大家族的資產都成了國王的私藏,當然,其中最有價值的不是金子與寶石,而是最早可以追溯到古埃及時代的魔法物品。

這些被珍而重之收藏在家主才能開啟的迷窟中的物品,要對付一個沒有背景與家族的黑巫師太容易了,就算是他耗盡了生命與魔力的最後一擊,也猶如蟲蟻落入泥沼,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算是距離他只有幾步的卡洛斯二世。

在第一個死者逐漸狹窄的視野中,他看見正有人舉著火把,從競技場高聳的邊緣沖下來。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那時候他還只是個黑巫師的學徒,和大部分黑巫師的學徒與弟子那樣,他是被誘拐的,但他不記得自己的父母,親眷和朋友,清晰的記憶只有他和老師相處的那十幾年。要說他和老師有多深的感情,那根本就是在胡言亂語,黑巫師的弟子從來就是被視作實驗材料、祭品或是老師的預備身體的,同時還要充任任勞任怨的助手與勞工。

但這是他第一次識破老師的謊言。

老師說,他們是生來高凡人一等的;老師說,凡人畏懼他們,就像是兔子畏懼豺狼;;老師說,他們掩藏身份,消匿蹤跡,是為了不被打攪……他幾乎要信了的時候,他們被發現了——他們當時在一座村莊裏,裝作醫生與他的弟子,為的是村莊附近的一處古羅馬時期的陵墓,也為了村莊裏鮮活的人口。

村莊裏都是一些凡夫愚婦,可就有那麽一個管事,有幸服侍過一位宗教裁判所的教士,雖然時間短暫,卻親眼見過真正的巫師,他一看他們的模樣,就心生疑惑,又在他們離開去陵墓探查的時候,偷偷翻看了他們的行李——他們已經足夠小心了,但管事也不需要什麽確鑿的證據。

在村莊裏,管事的話是很有權威的,他們還在陵墓裏的時候,村民們就聚集在了一起,他們就像現在這樣,舉著火把,沖入半廢棄的陵墓,火把在黑暗中連成一線,而後蔓延成赤色的潮水。

潮水向他們沖來,如果只是一兩個人,甚至十個人,他的老師,一個在裏世界中也是兇名赫赫的黑巫師,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死他們,但——他的老師一開始還很從容,他的藥水與詛咒融化了最先沖到他面前的人,又召喚出了幾個笨拙的泥偶——他之前也驕傲地與弟子講過,如果真的遇到了這樣的情況,只要毀掉最前的幾個人,那些愚蠢的凡人就會嚇得轉身逃跑了。

他的話是對的,也是錯的,村民們確實感到了恐慌——在看到最勇敢的幾個人就像是高熱下的蠟燭那樣融化時,但恐懼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會令得人們退縮,但也有些時候,也會讓人們爆發出兇悍的勇氣。

……

死亡並沒有將太多時間留給第一個犧牲品,他還沒有回憶到老師在火刑柱上的慘叫時,就徹底地失去了思考的權力。而在他的頭慢慢地垂下時,黑巫師們也看到了向他們沖來的人群。

卡洛斯二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高喊“護衛!”但他馬上意識到,他今晚為了痛痛快快地消遣一番,是沒有帶著通常意義上的近衛侍從的,他身邊大多是黑巫師與宗教裁判所的教士,但他是在托萊多啊,西班牙的中心,他是國王,怎麽可能遇到什麽危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