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 國王與兩位血族親王的談話(下)

“在這方面,您和提奧德裏克殿下的觀念一致。”路易說。

“是啊,巫師或有可能與凡人和諧共處,血族卻沒有那麽可能,您應該是最清楚的,因為您是那種稍微遇到威脅,就要一力追究到底的人。”阿蒙玩偶歪在燭台上說,玩偶的玻璃眼珠在燭光下灰蒙蒙的一片,就像是提奧德裏克所說,他應該分出了一部分霧氣收縮在玩偶的體內:“提奧德裏克擔憂的就是這個,他知道您能查到,然後……”他打開雙手:“您一定會設法永遠地,至少在您的生命中,消除這種威脅吧。但這和您曾經遇到過,來自於裏世界的危險不同,陛下,他也是為了您好,您無法對抗我們的。”

“我會,”路易仿佛沒有看到玩偶陡然露出了邪惡笑容與小小的獠牙:“但阿蒙,難道這次十三個氏族都參與了此事嗎?”

玩偶有點驚訝地搔搔臉,雖然無論是陶瓷的偶人臉或是血族都不會覺得癢癢:“上次讓我們這麽幹的是二代血族,我們的父母,您還沒有這樣的資格呢,陛下,我直接說吧,這次參與了謀刺的是末卡維和辛摩爾。但沒有血族會站在您這邊,無論是魔宴隱宴或是中立,您在人類中玩弄的權謀是無法撼動血族的。”

“我並不需要誰站在我這邊,”路易另外抽過一張椅子坐下:“您現在這個樣子能喝酒嗎?”

“能,不過最好加點血。”阿蒙垂涎欲滴地說:“這應該不過分吧,陛下,就一杯,醫生給您看病也要抽掉這點血呢。”

“我身邊沒有那種蠢貨。”路易說:“但我可以給你一點。”他拿來一瓶布列塔尼有名的氣泡蘋果酒,金黃色的酒液滴入鮮血後變成了漂亮的橙色:“多美啊,祝您健康,”阿蒙說:“陛下。”

玩偶也只比杯子高一點,它直接跳進杯子裏,低頭大大地吸了一口:“您的血就像是一股洶湧的熔巖,”它說:“無論表面多麽平靜,堅硬,內裏都是灼熱並且充滿毀滅性的。”

“這是我一直壓制著自己的結果,我想要成為一個好國王,為此我放棄了很多,更確切地說,從一開始我就站在原地,沒有越過那根脆弱的細線。”路易也喝了一大口:“我不是那種失去了才會惋惜的人,但瑪利的驟然離去還是讓我感到疲憊與失望,阿蒙,您和提奧德裏克先生也都是親王,身居高位者,您應該能夠理解……當我發現一條途徑無法走通,或是走通的話需要耗費很多力氣和心血的時候,我當然會放棄這條路徑,改換另一種,現在看起來,也許是當初的我錯了,有些人也許是生來不懂感恩的……不,也許他們懂,只是沒有吃過苦藥,就算是蜂蜜他們也不會覺得甜。”

玩偶阿蒙唧唧笑了兩聲:“確實如此,陛下,凡人在您面前猶如螻蟻,您當然可以隨意使用天主賦予您的權利。”

“您和提奧德裏克都認為我會對牽涉進此事的血族動手嗎?”

“您是一個頑固的人,這點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末卡維與辛摩爾,您說了這兩個名字,”路易說:“我知道辛摩爾的祖地在牛津,末卡維的祖地在托萊多,是西班牙人和英國人和他們做了交易嗎?”

“是的,卡洛斯二世與查理二世許諾出去的都是領地與特權,”阿蒙說出了提奧德裏克一直沒有正面交付的訊息:“陛下,十三氏族各個都有祖地,但祖地幾乎都屬於各個氏族的家長,大部分血族後裔都會流散各方,您知道的,我們每天都需要進食,除非遇到了黑死病這樣的狀況,不然低等血族很快就會被人察覺不對——他們是沒法進教堂,沒法用銀器,也畏懼陽光的,但有一種情況,陛下,如果他擁有貴族的姓氏與領地,那麽他的異樣就會被他的權勢與身份掩蓋。”

“就像是曾經的伊麗莎白·巴托裏。”路易說,血腥瑪麗在歷史上有兩個來處,一個是英格蘭女王瑪麗一世,一個就是匈牙利的伊麗莎白·巴托裏,路易在裏世界的時候看過有關於她的記載,她是一個五代或是六代血族,在丈夫去世之前是個人類,在丈夫去世之後才被轉化,她以為城堡雇傭女仆為名消耗了近千名少女(這還是有記錄的前提下),被揭發後,因為姓氏與出身,也只是被囚禁在城堡自己的房間裏——據說門窗都被磚石封住,如果她還是一個人類,一定會過得非常痛苦,但她是個血族,所以對她來說,也不過是舍棄了原本一些不那麽重要的東西罷了。

所以對血族來說,如果有一處封地,不但自己的食物來源可以輕而易舉地解決,就連發展後裔也不再是難事——貴族老爺有著數之不盡的怪癖,人們總能諒解一二的,就連最麻煩的望彌撒以及其他聖事,也可以借口在城堡中的小禮拜堂中“完成”,而不是在眾目睽睽下徹底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