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瑞典人與洛林-阿爾薩斯人的一點小事

相比起驕傲的法國人,瑞典人當然不會因為這樣的情景感到高興。

我們之前說過,這個時代君王與君王們兒女之間的婚姻,都只是政治盟約的另一種表現方式,王後,或是王太子妃嫁入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度,迎接她們的絕不會是善意,只會是懷疑、考量和輕蔑。

在兩國邊境線上的“交接”儀式就是對這些無辜少女的第一個下馬威,按照傳統,大公主應該在眾目睽睽(即便只有女性)卸除所有的衣服與珠寶,甚至不留一根緞帶,而後,連一個侍女,一條狗都不能帶,一個人瑟瑟發抖地穿過所謂的邊界線,接受丈夫一方貴女的服侍。

在特蕾莎王後嫁過來的時候,路易就提醒過前去迎接王後的女官,無需弄出這樣的場面來——難道讓貴女們在茶余飯後,榻上帷裏,將王後的身材當做用來打發時間的消遣,國王的臉上就很有光彩麽?一個國王若要讓另一個國王垂首,一個國家要讓另一個國家臣服,難道不應該讓將領和大臣用武器和謀略說話嗎?戲弄一個孤立無援的女孩有什麽可得意的!?

路易十四尚且不允許有人輕慢特蕾莎公主,更不會讓瑞典人傷害他的女兒。

當太陽王站在帳篷外,距離大公主可能只有十幾步遠的時候,沒人敢對這位國王的行為指手畫腳,在大公主身邊,更是僭越地使用了數位公爵與親王之女作為侍女(她們原先都只需服侍王太後與王後),瑞典人的女官大多都是伯爵或是侯爵的女兒——瑞典王太後顯然有意讓這位新王後難堪,卻沒想到因為身份的差異,在帳篷裏的時候,就算法國人的侍女在那條用絲繩暫代的邊境線上踩來踩去,舉著厚重到根本看不見裏面發生了些什麽的帷帳讓大公主更換衣服,瑞典人的女官也瑟縮著說不出話來——只有一位公爵夫人,她可能是王太後派來的所謂專屬女官,這種身份的女官幾乎可以說是掌握著新王後將來的喜怒哀樂——她是專門來指導新王後如何在陌生的宮廷裏生活的,但多半都會是個獄卒和劊子手。

這位公爵夫人只踏出一步,大郡主就迎了上去,她雖然只能被稱作大郡主,但她的父親是奧爾良公爵,伯父是路易十四,在奧爾良公爵回到凡爾賽後,奧爾良公爵夫人傾注在她身體裏的那些陰暗的東西,也因為奧爾良公爵毫不掩飾的偏愛與看重消失了,她愛自己的父親也愛自己的伯父,更愛與她如同姐妹一般的大公主。

她站在公爵夫人的面前,公爵和公爵也是不同的,奧爾良公爵在法蘭西堪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國王對他的弟弟如何縱容世人皆知,有人懷疑哪怕奧爾良公爵要坐一坐國王的寶座,他也會欣然應允,而且大郡主現在顯然是在保護大公主。

公爵夫人一看到大郡主,才要說些什麽,就被她胸前的藍色鉆石攝取了心神。當然,這位夫人還沒有目光短淺到這種地步,她突然啞口無言,是因為這枚藍色鉆石曾經屬於腓力四世,後來作為嫁妝被他的女兒帶到了奧地利,奧地利的大公,也就是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利奧波德一世曾經將它鑲嵌在權杖上一段時間,她的丈夫作為外交官也看到過,回來後還繪聲繪色地和她描述過。

你也可以說這也許是另一顆藍色鉆石——但從大小、形狀與色澤上與她丈夫描述的沒有太大差別,公爵夫人也聽說了,因為之前的卡姆尼可會戰。作為被援助一方的利奧波德一世欠了路易十四一大筆錢,雖然他盡力籌集和借貸了,但還是陷入了入不敷出的地步,雖然路易十四大方地表示,他也可以用領地來償款,但利奧波德一世嚴肅地拒絕了——他有可能拿了一些珠寶來填補坑洞。

至於這顆鉆石是利奧波德一世賣掉後流入路易十四手中,還是直接作為償還的欠款交給法國人的,公爵夫人無從得知也不想知道——仿佛是怕別人聯想不到鉆石的來歷,這顆鉆石還以奧斯曼土耳其的風格鑲嵌成了一枚眼睛的式樣。

奧斯曼土耳其距離瑞典很遠,但自從路易十四擊敗了奧斯曼人二十五萬大軍後凱旋歸來,士兵和軍官們帶回了大量的繳獲與贖金,這裏面有不少珠寶和裝飾品,一時間,這種極富於異國情調的優美風格竟然在藝術家與貴族們的推動下風行起來——藝術家們是喜新厭舊,而出入凡爾賽的貴夫人,如果沒在身上佩戴一兩件土耳其風格的珠寶,那就是在說自己既不得丈夫的尊敬,也不受男士們的青睞,要麽就是她的丈夫與愛人都是無用之輩,沒法給她謀來一件具備特殊意義的珠寶。

在這些珠寶中,最多的就是“魔鬼之眼”,奧斯曼土耳其認為,這種藍色的眼珠形狀的珠寶能夠保佑他們不受魔鬼侵害,法國人對土耳其人來說就算是魔鬼,不過這一點也不影響魔鬼們興高采烈地把它們戴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