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新法蘭西

與印第安人一起到來的是新法蘭西的總督盧松勛爵的許多禮物與一封言辭懇切到甚至有點卑微的信件,雖然言辭還有點生硬——也許是因為他終究是個軍人的關系。但只要是個能夠用腦子而非膝蓋思考的人,就能知道蒙特利爾公爵的冊封,意味著路易十四的視線已經從歐羅巴內部轉向了殖民地。

在這個時代,君王們的榮耀依然從歐羅巴,而不是從殖民地來,無論是先前的百年戰爭,三十年戰爭,還是還未發生的七年戰爭,九年戰爭,不誇張地說,幾乎全都局限在這塊富饒成熟的大陸上,歐羅巴是國王與皇帝們的寶座,殖民地不過是給他們的軍隊與人民提供給養的乳牛罷了。

但路易十四從來沒有這麽想過,在他咬著牙打下佛蘭德爾與荷蘭的時候,有人信誓旦旦地說,新王過於窮兵黷武,法蘭西沒有足夠的人口填充這些地方,但事實上,不過十年,若是你走在佛蘭德爾或是荷蘭三省裏,你會發現,這裏到處有人在說法語,穿著可能只比巴黎晚了一兩個月的時興衣裙,天主教堂一座接著一座地矗立起來,教士們每天都要為一個或幾個嬰兒洗禮,手臂酸痛到擡不起來。

它們反哺法蘭西的日子甚至比柯爾貝爾先生預料的還要早,佛蘭德爾有三分之二的土地都是丘陵與平原,他們種小麥,種土豆,種蔬菜,養牛和羊……商人們不斷地從這裏帶走大量的農產品和紡織品,然後將法蘭西境內的貨物運送到這裏——這裏的人什麽都要,犁頭、草叉、連枷……煮鍋煎鍋、陶瓷或是黃銅的杯子和碗,漂亮的裙子和絲帶,玻璃鏡子……等等。

這種令人艷羨的良性循環形成也不過幾年,但現在荷蘭與佛蘭德爾幾乎已經不會成為法蘭西的負擔了,也不怪英國的查理二世和神聖羅馬帝國的利奧波德一世選擇在這個時候動手,如果他們再不做些什麽,他們的支持者就更少了——別忘了路易十四承諾過,只要不犯下任何罪過地度過二十年,新領地的民眾也能和法蘭西人那樣沐浴在太陽王的光芒下。

敦刻爾克的勝利無疑給了那些居心叵測的人當頭一棒,相對的,驕傲的法蘭西人也與他們的國王那樣,一邊大肆嘲笑那些可憐的蠢貨,一邊繼續自己的生活——宮廷裏只有奧爾良公爵夫人,也就是查理二世的妹妹受到了一些影響,但這些影響在路易的寬待下很快就消失了,凡爾賽的人們已經習慣了看國王的身邊有那些人,只要奧爾良公爵還在與國王共進晚餐,奧爾良公爵夫人依然出現在舞會上,與蒙龐西埃女公爵,王後與王太後坐在一起,那麽就不會有人對她說三道四。

這些來自於殖民地的土著也是如此——哪怕他們看上去就像是一群兇猛的野獸,那也是國王的野獸。

路易十四對印第安人也很感興趣,說句刻薄的話,這些印第安人可能比某些屍位素餐的大臣更有價值,他一邊翻閱著皮埃爾·德蒙與尚普蘭先生的日記(他們是法蘭西在北美殖民地的開拓者),一邊將覲見的時間放在了下午,在凡爾賽宮旁邊的高丘上,那裏經過十來年的修繕與維護,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個野餐和望遠的好去處,想必也會讓這些習慣了幕天席地的印第安人不那麽緊張。

當宮廷中的人們知道,國王不但仔細斟酌了會面的地點,還特意欽定了印第安人的菜單——此時的宮廷多以禽類和魚類為主菜,但對印第安人來說,這兩者都不是他們最常食用的東西,所以就換成了以牛羊肉為主的大菜,量也要比原先的更多……諸如此類——之後,那些古裏古怪的視線和竊竊私語就幾乎不見了。

那些人大概不知道,這些印第安人是會說法語,也能聽懂法語的吧。

路易十四在明亮的白色帳篷裏,接受他們的敬禮,聽他們自己介紹自己的時候,就看到自己身邊的幾個官員和侍從都有點尷尬——他毫不掩飾地笑了起來,這些印第安人的法語居然還說的比英國人或是荷蘭人還要標準,只是很慢,有時候遇到了復雜不常用的單詞,他們也要相互商討一下,或是要求說話的人重讀一邊,才能理解。

換了一個人,他大概不敢要求路易十四這樣做,路易也不會寬容地答應,但這些印第安人的目光十分幹凈,態度直率,他們的要求裏沒有蘊含著什麽惡意,或是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就是單純地想要理解彼此的意思罷了。

他們的首領,一個有著法國名字“羅格朗”的人還取出一些煙草請法國人的“大酋長”抽,雖然路易並不推崇煙草,但也試了試——他的宮廷裏也有精致的長柄煙鬥,他用的這支還是不久前從奧斯曼土耳其人那裏繳獲的,與法蘭西宮廷裏以金銀、象牙為主的器皿擺件不同,這柄煙鬥的主要材料來自於海泡石,尚未經過煙油浸潤的海泡石是灰白色的,整體呈現出一只大張著嘴巴的雄獅形象,煙嘴是琥珀的,路易見到印第安人的首領好奇地注視了它一會,就和他交換了煙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