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國王的親子時間(5)

陽光耀眼,海水碧藍,紅嘴巴白羽毛的海鳥掠過船只高聳的桅杆。

這裏是南特,這個名字令人記憶深刻,因為路易十四的祖父亨利三世就是在這裏的南特主教座堂簽訂了著名的南特敕令,不過那時候叫做和平敕令。

那時候這座城市裏還有不少胡格諾派教徒,不過現在他們更多地遷徙到了尼姆,蒙托邦與拉羅謝爾,以後他們會被聚集在奧爾良,當然,這讓法蘭西境內的胡格諾派教徒又是恐懼,又是痛苦,一來是因為他們將要被迫舍棄故土,二來是因為他們擔心聖巴托洛繆大屠殺的事情重演,但能夠容許他們繼續在法蘭西生存下去已是國王仁慈之心的最大體現——雖然說胡格諾派教徒承受了數百年的苦難,但他們對波旁王室犯下的罪行是任何一個統治者都無法寬恕的,他們如果能夠按照路易十四要求的去做,也許還能有一絲喘息的機會,若不……那些聚集在胡格諾派教徒周圍的天主教徒就像是壁爐邊的柴薪,稍加撩撥就會猛烈地燃燒起來。

路易十四也並不是非要這些頭上生角的黑羊,主要是除非必須,他並不想在自己的國家引燃宗教戰爭的火焰,宗教戰爭的勝利對他沒什麽用,倒是挺有利於羅馬教會的勢力拓展,現在法蘭西與羅馬教會的關系又……真的不怎麽樣。

現在南特的胡格諾派教徒已經很少了,但不是沒有,首先,在國王的造船廠就有一個,只有一個,畢竟這種敏感的地方實在是不允許有任何悖逆之人,他在這裏,必然是因為他不可或缺。

“等到丹尼斯·帕潘前來覲見的時候,”路易一邊為大公主整理了一下袖子,一邊說:“你們要記得別用胡格諾這個稱呼。”

“為什麽?”大公主問,因為法蘭西宮廷裏不會出現胡格諾派教徒,她當然不明白。“因為胡格諾這個稱呼帶有蔑視的意思,”路易耐心的解釋道,他先用法語讀了一遍這個單詞,而又用瑞士德語念了一遍這個單詞:“這裏有宣誓入盟的意思,而後逐漸演變成外來者與反叛者的意思,還有弗朗索瓦二世時期,有個危險的叛逆者叫做藏松·胡格,天主教徒有意將這個名字與胡格諾的稱呼鏈接在一起,有意讓這個稱呼變的汙穢。”

“就這麽說吧,”奧爾良公爵直白地說道:“你將一個胡格諾派教徒稱作胡格諾,就像是在嚷嚷著,嘿!這裏有個拉幫結夥的偷兒,一個外來的奸細,一個遊蕩在大街小巷的流浪者,一個下賤貨色……等等,大概就是這樣。”

國王瞪了他一眼,他就是不想對孩子們說這些粗話——算了,他轉向大公主:“總之,在面對一個胡格諾的時候,你們若要提起他的信仰,就直接稱他為新教教徒就行了。”

孩子整整齊齊地說了一聲好,小昂吉安公爵則用勺子敲打著盤子,在凡爾賽會有禮儀官提醒,但在這裏,只有國王,王弟和他們的孩子,從邦唐往下,侍女和侍從都聽而不聞,視而不見,國王只穿著寬松的襯衫與緊身褲,奧爾良公爵將手臂搭在椅背上,一種對於王室成員來說極其難得,輕松而又愜意的氣氛縈繞在這座羅馬式餐廳裏,讓人不忍心去打破。

或許還有人記得,自從有了巫師的幫助,野心勃勃的路易十四就開始將蒸汽機的改進與使用提上了日程——事實上,最初的蒸汽機可以追溯到公元一世紀,古希臘學者希羅將一只密閉的鍋子與一個金屬球用兩根空心管連接在一起,當鍋子裏的水在加熱後沸騰的時候,蒸汽就從金屬球的兩側溢出,推動球體轉動,這種東西在那時候與一千年後都被視作玩具,在文藝復興時期,它又被復制出來,奉獻給達官貴人玩樂——路易的玩具室就有這個,但引起國王注意的是達芬奇的一份手稿,在手稿上這位超前的藝術家與科學家設計了一門蒸汽大炮……

蒸汽大炮是不可能,倒是蒸汽驅動機械有可能,路易的密探四處探查,尋找有可能對這方面有天賦和興趣的科學家,讓路易沒能想到的是,這位學者竟然是從就在眼前的布盧瓦找到的,而且他不是科學家或是數學家,而是一個醫生,還有的就是,當密探帶著手稿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收拾行裝,準備從法蘭西跑到英國或是荷蘭去——因為很不幸的他就是個胡格諾派教徒,而且嗅覺敏銳,在日記裏他這麽說:“這個國王(指路易十四)既然只允許宮廷和軍隊裏只有一個聲音,那麽他大概也不會允許教堂裏有兩個聲音。”

幸而那個密探膽大心細,他將這個胡格諾派教徒敲昏,騰空了他裝衣服的大皮箱,把他裝進去,而後以一個旅人的身份租借了一部馬車,連夜把他送到了巴黎(那時候國王還在盧浮宮),在確定了這位先生確實在蒸汽機方面有著傑出的想法並且也已經做了一個簡陋的模型後,國王就把他連同巫師、工匠一起送到了皮托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