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戰爭結束,戰爭開始(5)

“大概是因為您的母親從來沒有受過苦的關系吧。”米萊狄夫人笑意盈盈地說。

與她一起在月色中散步的正是年少的科隆納公爵,米萊狄夫人也被認為是國王的榻上嬌客之一,不過就科隆納公爵在這幾年裏看到的,這位女巫兼帶密探頭目似乎更熱衷於自己的事業,而不是向自己的父親乞求得到一份愛情——這也正是科隆納公爵會願意向她傾訴苦惱,尋求解決辦法的重要原因。米萊狄停下腳步,嘆息著想自己如今可是不能在隨意地撫摸小公爵的腦袋了,一來會讓科隆納公爵被人輕視,二來就是她也應該與國王的兒子保持距離了——說起來米萊狄在加約拉島也待了十幾年了,相對於不那麽擅長陰謀詭計的瑪利,在統治與管理方面,她是科隆納公爵的半個老師,而且,既有言傳,也有身教。

小科隆納公爵沒有被他的母親溺愛到不得不讓路易放棄他的地步,米萊狄功不可沒。

“您可以說的更詳細一些嗎?”科隆納公爵煩惱地問道。

“我們再往上走走吧。”米萊狄夫人說,於是他們就繞過冬青迷宮,沿著宮殿外圍走到能夠直達最高處的升降裝置前。

之前說過,凡爾賽宮從平面上來看,是個拉丁十字架,而後,你可以說它是一座三層建築,也可以說是有五層,因為它還有一層半地下室,面積幾乎與上方的廳堂一樣大,第一層的廳堂,左側是巴克斯廳與尼普頓廳,右側是維納斯廳與瑪爾斯廳,中間是勝利女神廳,前方是勝利大畫廊,後方是朱庇特廳與朱諾廳,就是國王辦公和議事的場所——二層與三層則是一個個大小不等的套間,其中只有很少一部分被占用了,其中有國王特意留給蒂雷納子爵、盧森堡公爵與沃邦上尉等將領的房間,以及財政大臣柯爾貝爾,盧瓦斯侯爵的父親,現在的陸軍大臣,以及海軍大臣,外交大臣等人的房間,洛林公爵這樣願意向國王屈膝效忠的諸侯也有屬於他們的房間,一些使臣也有房間,只是這個房間只在慶祝宴會期間為他們保留,不過三層就只有波旁王室的成員了,三層往上,是曠闊的大平台,平台的中央也就是十字交叉的地方有著一座漂亮的大圓頂涼亭,涼亭頂端是一尊鎏金的,與成年男性大小相似的阿波羅像,平台周圍的護欄頂端則每隔一段距離就矗立著手持樂器的繆斯大理石雕像,大小約為阿波羅像的三分之一。

平台特意設置了兩座液壓升降裝置以供賓客們上下,這樣賓客們在欣賞完煙花之前和之後,無需全都擁擠在樓梯與走廊裏長久的等待——這種古怪又新奇的機器同樣來自於國王的科學院學士,一位叫做卡萊士·帕斯卡的人,當然,他一開始只是提出了流體能傳遞壓力的定律,並且將它應用在了水壓計和注射器上面,這是53年的事情,那時候國王正授意笛卡爾與柯爾貝爾籌建法蘭西王家學院,帕斯卡也受到了邀請,於是攜家欣然而來,國王對這些學士們總是非常慷慨,也很少會來幹涉他們的研究,於是帕斯卡很快就拿出了最原始的液壓升降裝置——用蒸汽機驅動的,機器和升降通道都被橡木和大理石包裹了起來,從外面和裏面看都像是一座可愛的小房間。

對我們來說,這種裝置無疑是異常簡陋的,但對於十七世紀的人們來說,這簡直就是一種魔法——不過米萊狄與科隆納公爵都知道不是,至多是一種煉金術,此時人們早已散去,他們抵達露台的時候,只有寂靜與之相伴,晚風帶著輕微的寒意,米萊狄夫人伸出手,無形的鬥篷輕柔地籠罩在兩人身上。

“您知道我並沒有什麽好出身,甚至有些不堪,”米萊狄夫人說道:“雖然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為我過於輕佻愚蠢造成的——我天真地將一位掌握實權的主教看做了我之前遇到的那些男人,以為能夠輕而易舉地將其玩弄於股掌之間,我錯了,付出的代價就是進了監獄,您也許無法理解凡人的監獄是什麽概念,因為裏世界的巫師最糟糕的狀況也要比凡俗之人好上一百倍,公爵先生,那裏就是一座活地獄,你永遠也想不到為了活著,為了還能呼吸,吃東西,看到陽光,你需要付出多少……有時候你還付不起,我又很幸運,那時候我還年輕,而且美貌,但我每晚看著最後一縷光線消失,我都以為第二天我就會瘋掉。”

她停頓了一下:“在那裏您能看到和聽到,感受到人世間所有的惡,為了生存,每個人都在不惜一切地掙紮,沒有道德,也沒有思考,”她搖了搖頭,“只有本能。”

若是另一個人這麽說,科隆納公爵一定會說一些安慰的話,但他知道米萊狄夫人從不會無緣無故地與他說這些事情,他看向米萊狄夫人,米萊狄微笑著挑起一側的眉毛:“您想述說的問題,就在於您的母親總是對陛下有著許多不切實際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