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戰爭結束,戰爭結束(4)

也許有人會懷疑這樣的一個人怎麽會犯下如此愚蠢的錯誤,但要知道瑞士聯邦的大使是個巴塞爾人——瑞士作為一個聯邦國家,在十七世紀的時候,並不如人們以為那樣民主先進,首先,它與荷蘭一樣,每個地區都有自己的律法與理念,甚至信仰,僅有以農業為主的六個州實行“人民集會制度”,也就是說所有的男性公民都可以參加到政治會議中,但高級行政官員依然由那些富有的公民擔任;貴族們則統治伯爾尼、羅塞恩或是弗裏堡這些地方,居民們沒有任何決策權,就和任何一個封建領地一樣;而以手工業為主的蘇黎世、巴塞爾與沙弗豪森這些地區,由行會把控,政府成員受到嚴格的控制,幾乎都由行會首領擔任——這也是為什麽這位大使會如此突兀地發言,很顯然,他的政府與國家托付給他的重任完全無法與荷蘭商人對他的賄賂相比。

在場的人們紛紛將嗤笑和譏諷藏在面具般的微笑下,天際最後的深紫紅色正在消失,圓月升起,現在是飲宴的時間了。

在後人們所能看到的圖紙上,高地上的凡爾賽宮平面是拉丁十字型,也就是橫梁短,豎枝長的十字架形狀,這種造型時常出現在宗教建築,也就是天主教教堂上,也就是古羅馬人的巴西利卡建築演變而來,雖然古老,路易之前推翻了勒沃的第一設計就是因為這種建築造型是最莊重、威嚴與明亮的——你也可以這麽說,他就像是古羅馬人營造萬神殿那樣打造自己的新宮,此話並非空穴來風,因為這位陛下正是用神祇的名字來為這座新宮的各個廳堂與重要的房間取名的。

就像是賓客們排著整齊的行列進入的巴克斯廳,這座廳堂位於凡爾賽宮的“橫梁”左側,整座廳堂可以同時容納三千人到五千人用餐——整座廳堂的裝飾以植物(葡萄居多)和動物為主,左右兩側與天頂的壁畫描繪了與那位喜好享樂的神祇相關的神話傳說,與大畫廊裏那些敘說路易十四戰績與功勛的畫面相比,這裏的畫作則更容易讓人陷入到歡樂奢靡的氣氛中去。

國王與王太後、王弟以及孔代親王,孔蒂親王、蒙龐西埃女公爵等人自然是在最前端的橫向長桌後,後方是酒神巴克斯巡遊的畫面,面對下方從廳堂此端一直延伸到廳堂彼端的餐桌群,這些餐桌上都鋪著經過漿洗的白色亞麻布,餐具從金到銀,從玻璃到陶瓷視國王的恩寵不一而足,如果在第一次凡爾賽大宴的時候,貴族們還有些麻木不仁,那麽今天,凝聚在蒂雷納子爵、柯爾貝爾或是紹母貝格將軍身上的惡毒視線就多了起來——他們的位置僅次於王室成員與紅衣主教,這讓很多公爵與侯爵都為之憤憤不平,他們交頭接耳,認為前者不應被國王如此寵信——一個是因為叛亂而被剝奪了領地的色當公爵的次子,一個是隨駕商人出身,最後一個則是一個外國人,雖然國王已經特許他成為他的子民。

在伯爵以下的位置,則有更多人如坐針氈,因為他們之間夾雜著很多如傑拉德夫人的丈夫這樣平民出身的軍官,這些人和他們的家眷行為無禮,言語粗俗,他們簡直不敢相信,在這樣重要的宴會上,居然也有他們的一席之地。也有人想要大聲呵斥,但被身邊的人拉住了,雖然距離國王的長桌很遠,但他們還是能夠看到國王的一身盛裝——與這些軍官幾乎有著相同的規制,即便質地與飾物不同,但寶石藍色的外套、鮮紅的肩帶與領口、胸前與肩膀上的裝飾——他們暫時還無法理解國王在軍隊中施行的軍銜制度,但那些閃亮的星辰和小小的太陽,晃動的金絲穗子,似乎都在無言但驕傲地宣告著什麽。

那個人應該感到慶幸,因為國王舉起杯子,感謝了天主的庇佑之後,就毫無掩飾地感謝了他的將領與士兵,他的聲音在魔法的加持下,輕而易舉地貫穿了整座廳堂,那些人身邊的軍官無不為此熱淚盈眶,國王這才將金杯放到唇邊,就聽到猶如雷霆轟鳴般的呼喊聲,所有的將領,軍官以及一些因為作戰英勇,功勛昭著的士兵都站了起來,就像是在戰場上向敵人發起沖擊那樣,一邊高呼著“萬歲!”,一邊拍打桌面,大腿,或是用力跺著腳——堅硬的戰靴在光滑如鏡的大理石上發出響亮整齊的哢哢聲,幾個沒能預料到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的人猛地跌了下去,一直摔到亞麻桌布下面。

國王有點驚訝,但很快就露出了微笑。

這些強壯而忠誠的勇士持續不斷地呼喊著,猶如浪潮拍擊巖石,漸漸地,他們身邊的人也不得不站了起來,先是官員,而後是諸侯和領主們,最後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使臣們——他們有意堅持不喊“萬歲!”,該詛咒的!他們又不是路易十四的士兵!但廳堂中反復回旋的狂熱氣浪不但沒有在幾分鐘後平息下來,反而陷入了沸騰之中,當拉裏維埃爾紅衣主教也無恥地加入了為一個凡俗之人喊叫的行列之後,即便是奧地利的大使也只能蠕動著嘴唇,難堪而又屈辱地跟著叫嚷起來——不是他們怯懦膽小,而是……在這座“瘋子院”裏(一位大使在回國之後如此說),格格不入的人很難在那些先是疑惑,後來就漸漸變得險惡起來的眼神裏堅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