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海上與陸地上的戰爭(4)

“等等!”看到那些人向著全副武裝的士兵沖過來的時候,即便已經經過不下十次大小戰役的沃邦忍不住大叫,“他們在幹什麽?”

法國的士兵們也感到了一陣迷惑,因為那些人手裏甚至沒有任何可以造成威脅的器具,沒有火槍,沒有刀劍,連個十字架都沒有(確實有主教在戰場上將沉重的十字架當做了自己的武器),他們就這麽赤手空拳地向他們跑了過來,堅決而混亂。

而沃邦身邊的巫師倒是見怪不怪——無論是羅馬教會,還是新教教會,他們都打多了交道,這樣的人也見過不少,他左右一看,順手從一個擲彈兵的腰裏拉下了一個火藥罐,往前一擲(雖然他的臂力讓他只能丟出不到三十尺),但這些傾瀉出來的硫磺已經足夠他施展法術與掩人耳目——一蓬蓬勃的火焰忽地一聲就從地上躍上了半空,在空中形成一道灼熱的高墻,沃邦和他的士兵們都在本能中下意識地後退。

但那些教徒卻像是沒有看見這可怕的一幕似的,不,應該說,他們變得更加狂熱了,他們嘶喊著“魔鬼”,或是“上帝!”,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身體投入火焰,但這些火焰並非單純地來自於人類的造物,更多的是來自於魔法,所以他們的身體馬上就燃燒了起來,即便如此,那些直立著的,能夠走動的火把還是踉蹌著向他們撲來。

沃邦上尉終於找回了自己的理智,理解了此時的情況,或者說,就算沒有理解,他也知道應該怎麽做,他高聲叫道:“開火!”

先是距離他最近的士兵,而後是聽到了命令的軍官與士官,他們一邊將命令傳達下去,一邊也舉起了火槍,一時間,槍聲密集得如同暴雨一般,而這座橋梁,就算是為了連同上下阿納姆而建造的,也不曾寬闊到可以被充做一個戰場——至多只能說是一個屠宰場。

這些教徒面對槍林彈雨,不但沒有絲毫畏懼之色,反而變得更加瘋癲和狂躁,有一兩個士兵因為犯了沃邦之前的錯,被他們的狂躁姿態懾住,竟然停下了射擊,那些人就立即從這個缺口奔了出去,而後用牙齒和指甲將那兩個可憐的人撕碎。

但就像是偶爾瀉出的濁流碰撞上了堅實的堤壩,冷靜和理智的人立刻結束了這場鬧劇,雖然有南特敕令,但在國王的軍隊裏,自然不可能有胡格諾派教徒,而天主教徒意識到他們遇見的都是新教徒後,他們的心腸頓時變得冷酷起來,哪怕是那些教徒再怎麽手舞足蹈,抑是發出刺耳的噪音,甚至不惜踩踏著同類鮮血淋漓或是焦黑的軀體前進,他們也沒有再猶疑過。

尤其是在沃邦命令士兵們拉來馬車,組成臨時的工事後。

最後一個新教教徒倒下去之後,在臨時工事與橋梁上,已是狼藉一片,就像是有個巨人,將一整個戰場的屍體與傷者都搜集起來,傾倒在這片狹窄的地面上似的,沃邦的靴子在裏面走動的時候,腳下的觸感都不是堅硬或是松軟,而是說不出的黏膩與濕滑,他不是不迷惑的——這些人是在幹什麽?這個時代還沒有人權的說法,別說是在戰爭時期,就算是在國王的婚禮上,也不是一樣有上至公爵,元帥,下至平民的聖巴托洛繆大屠殺,那場屠殺可連孕婦和嬰兒都沒放過,死亡人數更是要以萬來計算。

“如果您感到迷惑,”沃邦身邊的巫師說:“您可以直接問問他啊。”

原來沃邦已經不知不覺地將自己的疑問說出了口,巫師將一個人提到了沃邦面前,那個人正是之前走在隊伍最前面的教士,天曉得他是怎麽避開了狂躁的人群和子彈的——雖然也受了傷,但確實還活著。

匆忙而短暫的審訊,正確點來說,就是一段簡單的問答,因為這個教士似乎沒有一絲半點,我是說,與那些被他所蠱惑的人的勇氣與膽量,沃邦問什麽,他就回答什麽,巨細靡遺,而答案也如巫師預料中的那樣荒唐。原來,在法國軍隊壓向阿納姆的時候,阿納姆的橙帶黨人雖然做出了必然要堅守到底的姿態,但他們也很清楚,他們最多只能拖延一時半會罷了,在法軍入城之後,另外一部分橙帶黨人更是提出,應該暫時向法國國王表示臣服,雖然屈辱,但至少可以保證市民的安全,但另外一部分認為,法國國王是天主教徒,又是一個暴君,他不會允許新教教徒繼續安然地待在他的城市裏,等待他們的不是被絞死,溺死或是其他酷刑,就是被盤剝幹凈之後流放——兩方爭執不下,但法國軍隊可不會留給他們權衡考量的時間,眼看下阿納姆城已經落入法國人的囊中,而他們僅有的兵力也只夠固守一個市政廳,一個教士,也許想要成為第二個薩沃納羅拉(一個曾以反對教皇而獲得佛羅倫薩世俗權力的教士),就站出來說,他會率領著虔誠的教徒阻擋這些魔鬼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