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海上與陸地上的戰爭

這是四旬節的第一天,接下來會有四十天的大齋期,直到復活節為止,不過荷蘭的這支商船隊伍來說,並不算什麽,因為他們這四十天大概都要耗在大海上了,在大海上,肉類從來就是一種點綴,他們的主食必然是從大海裏撈起來的東西,海魚、海獸和海草,船長和大副,醫生等尊貴的人可以享用到土豆和卷心菜,其他的船員只能忍受著無窮無盡的胃部灼燒感與口腔出血,在還沒有發現新鮮蔬果可以抵抗壞血病的現在,這些症狀在船員中非常常見。

船長哈恩是沒有這種煩惱的,作為船長,他不但能吃到土豆,還能吃到番茄,喝到咖啡,巧克力,不過每次他在大快朵頤之前都要朝甲板上吐一口唾沫,因為這些美味的蔬果還是從法國傳到荷蘭,荷蘭人才確定這些他們用來欣賞的作物是可以食用的,而一想起法國,哈恩船長的心就像是被磨碎了一般,他是阿姆斯特丹人,他的兄弟在不久前的那個晚上將他們的首相從市政廳裏拖出來,而後和一些暴徒一起,將其肢解和買賣,哈恩只懊悔,那時候他正在海上,不在家裏,不然他一定會設法阻止自己的兄弟。

不過回轉來捫心自問,哈恩船長也不能肯定自己若是在場,會不會真的設法阻攔那些人——那些人都瘋了,法國國王有十二萬人的軍隊,他們都知道,而他們只有兩萬,這樣懸殊的比例,除非勒伊特將軍的船員能夠爬上岸,不然他們就別指望能贏,不,這已經不是能不能贏的問題了,而是今後還有沒有荷蘭共和國的問題了。

在這樣的巨大壓力下,就像是經過了數百個黑暗的白晝,依然不見光明的人那樣,他們對德維特兄弟執掌的丈夫充滿了懷疑與憤怒,再加上威廉三世突然失蹤,橙帶黨乘機在大街小巷使用了各種各樣的方法來煽動他們,這些不滿的聲音最終匯集成了一股奔流的洪水,將他們最後的屏障徹底地摧毀。

是啊,是啊,哈恩船長的心頭不由得掠過一陣陰郁而又苦澀的情感,他知道,他的兄弟在發泄過之後,也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但就算是耶穌降臨,也沒辦法將德維特兄弟拼湊回原先的樣子了,阿姆斯特丹的人陷入了一種混沌和迷茫,他們不知道應該幹些什麽,只能在市政廳外徘徊,希望威廉三世或是任何一個敢於在這個時刻承擔起這副重擔的人走出來,大聲地告訴他們該怎麽做。

總有人在說,那些議員們正在推舉新的執政,但就像是本文之前描述過的那樣,總議會的議案是要一層層地往下傳達的,從總議會到省議會,從省議會到市議會……這件事情又不像是建一兩艘艦船,或是簽訂一份合同那樣簡單了,誰都知道,誰在這時候站出來,既有可能成為荷蘭人的英雄,也有可能成為法國人的階下囚,甚至有一股聲音說,他們並不是不能接受一個如太陽王那樣的統治者,但也有人反駁說,巴黎也曾經發生過聖巴托洛繆大屠殺,荷蘭人都是新教教徒,誰都不知道一個天主教國王是否會奪走他們的財產乃至性命。

就算哈恩對政治一竅不通,也能看出荷蘭共和國已經可以稱得上搖搖欲墜,他從他熟悉的那些商人口中打聽,他們帶給他的也都是失望,無論是烏得勒支,還是澤蘭,又或是海爾德蘭,他們的省議員就像是根本沒看見懸掛在他們頭頂的達摩克裏斯之劍,還在不分晝夜地辯論與談判,做著或明或暗的交易——他們即便因為膽怯,不願成為舉起旗幟的人,卻也因為擔心別人借此機會攫取了大權,從而獲得一筆最大的收益——毋庸置疑,若是此時有人力挽狂瀾,荷蘭人不會不願意給他一頂王冠。

這樣相互拖後腿,相互不斷指責,甚至出現了相互誣陷與謀殺的情形下,別說給他們幾個月,就算給他們幾年,他們也選不出一個能夠面對法國國王的人。

哈恩站在甲板上,回首眺望已經看不見的阿姆斯特丹,心中一片荒涼,他還有他身後的商人們,每次離開阿姆斯特丹,都不知道能不能在回到這座美麗的城市,或者回去的時候,它已經不屬於荷蘭。

一只海鷗掠過哈恩船長所擁有著風列戰艦,這艘風列戰艦是80門炮雙層甲板戰艦,下層甲板長度約有一百二十尺,寬度在三十尺左右,排水量在一千噸左右,即便如此,它也已經不是荷蘭海軍中的主力艦船,荷蘭海軍裏的主力艦船現在都是超過一千五百噸排水量的三層甲板戰艦,還有略次的一千兩百噸排水,火炮載量在90-98門的艦船——這艘“自由號”艦船本來也在勒伊特將軍的麾下,但因為在不久前的巡航中觸礁,才在維修完畢後被改做商船護航。

即便如此,它和它的四個朋友(近似的戰艦),還是這支龐大的隊伍中最耀眼的,商隊船只共計七十二艘,它們體型龐大,就像是一群毛發旺盛的綿羊那樣,被四只強壯活躍的牧羊犬拱衛著,追波逐浪,在晨光的照耀下向著目的地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