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荷蘭的吸血鬼們

勃魯蓋爾回到了他和佛蘭德爾黑巫師們的住所。

這甚至不能稱得上是一座住所,因為這裏只是一座廢棄的教堂,教堂外是無人管理的墓地,他們來到這裏的時候,還打發了不少食屍鬼和小魔怪——這些黑巫師們一向是相當矜持與傲慢的,或者說,在雙王時期(卡斯蒂利亞與阿拉貢王國合並之後)幾乎無所不在的宗教裁判所的追緝與搜捕下,黑巫師們依然可以保有自己的傳承,而不是如法蘭西的巫師們那樣最終淪落成波西米亞車隊裏的騙子與遊女,這點就已經很了不得了。

可恨的是,那位法蘭西的國王,絲毫不在乎裏世界與表世界之間的規則與溝壑,他不但大膽地拿自己做了誘餌,一舉殺死了博斯以及他的附庸——博斯在黑巫師中雖然聲名狼藉,但也獲得了不少同類的承認與追隨,他的死讓黑巫師們感到沮喪——因為他們都知道博斯不但危險,而且狡猾,甚至可以說是卑劣,要殺死這樣一個黑巫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另外,也正是路易十四,他的軍隊就像是篦子那樣從容地梳理過他所征服的每一寸土地,軍隊裏有加約拉島的意大利巫師,也有宗教裁判所的教士,正義與邪惡,凡俗與非人的力量交纏在一起——因為面對的都是敵人,軍隊無論是在城市,還是在村莊,都無需考慮當地居民的感受,在令佛蘭德爾人倍感屈辱的時候,也讓黑巫師們無所遁形——按照國王的法令,佛蘭德爾的人,每一個都要辦理所謂的身份證明,一個人需要三個成年人的證明,沒有固定資產的人更是會被嚴格地查問,而一個人若想要離開自己的城市,譬如商人,他需要從法蘭西人那裏領取一張許可證,黑巫師們想要如以往那樣,隨心所欲地在城市裏走來走去,是不可能的了。

尤其是那些以畫家,吟遊詩人與煉金術士為遮掩的黑巫師們,他們發現,只要自己一露出這樣的身份,就會被立即投入監牢。若是反抗,尖銳的警哨聲就會招來隨軍的教士與巫師。他們不但在數量中勝過總是獨來獨往的黑巫師,還會卑鄙地請求凡人的幫助——黑巫師一樣可以被箭矢和子彈貫穿,更不用說,那些可惡的凡人居然還會在遇到棘手的獵物時,運來臼炮——活見鬼了!那是針對巫師們用的東西嗎?就算是能夠變成巨龍的梅林也會感到頭痛的吧……

所以,雖然勃魯蓋爾在一確定他的老師博斯已死後,就立即開始著手收攏博斯留下的勢力,但這裏的黑巫師還是只有寥寥幾十人,幸而教堂雖然荒廢了,但還是挺大的,只是缺損的玻璃裏不斷地吹入寒冷潮濕的晚風,黑巫師們甚至不敢點起火堆,一個擅長煉制魔藥的黑巫師走來走去,向同伴兜售所謂的“熱藥”,而後很快被人揭穿這是法國國王從殖民地弄來的一種植物果實,吃了會感覺很辣,繼而身體發熱,那個黑巫師毫無羞愧之色:“那麽要嗎?”他厚顏無恥地說。

幾個黑巫師還是買了,這種植物的果實確實可以盡快地驅逐身上的寒氣,而且沒有什麽壞作用,不過這都是一些在魔法上造詣不夠深厚的巫師,大部分黑巫師們將自己的皮膚變成了石頭或是陶土,這樣他們就不會覺得冷了。

勃魯蓋爾走進來的時候,他們一齊看向了這位從外表上看,只能說是一個中年人的黑巫師,勃魯蓋爾沒有說話,只是走到祭壇上——石頭的祭壇上沒有白色的亞麻布,也沒有精致的聖器,卻更能展現出金子的美……大把的金幣,它們是通用於整個低地地區的貨幣,屬於省鑄幣,純度很高,一枚的價值與金路易相當,正面是荷蘭的擬人像,反面是一頭獅子一爪握劍,一爪握著箭束,它們就像是流水那樣從勃魯蓋爾的手裏跌落在石頭祭壇上,有一個無與倫比的劇作家這樣描述過——金子的光澤是任何事物都無法比擬的,它能讓醜變美,也能讓老人變得年輕,更能讓一個壞名聲的人變成一個聖徒,但他沒說,金子的聲音也有著同樣的作用,它聽起來是那樣的悅耳動聽,黑巫師們向著祭壇走來,勃魯蓋爾看著他們的眼睛,仿佛已經看見了自己的領袖之位。

“這都是……真的。”一個黑巫師喃喃地道。

“正是我們的首相先生親手從國庫中取出的。”勃魯蓋爾難抑興奮地說到,此時這些金幣已經在祭壇上堆積了起來,以往這些錢財並不會被這些黑巫師放在眼裏——他們在佛蘭德爾總是有不計其數的生意要忙碌,但現在,他們的主顧不是死了,就是在監牢裏,或是承擔著沉重無比的稅賦——新的主人所頒發的條令,容不得他們推托敷衍,法國正如徐徐升起的輝煌朝陽,可不是愈發虛弱的西班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