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荷蘭的恐怖王

荷蘭,甚至整個低地地區的人都在說,是荷蘭的首相,約翰·德·維特先生授意他的黨徒謀殺了威廉三世,並將他的屍體埋葬在一個人們不知道的地方以遮人耳目,這種滑稽荒唐的謠言居然還相當的有市場,從粗陋的酒館到奢靡的沙龍,從一字不識的雜役到尊貴的教士,從男士們的雙唇到女士小巧的耳朵,每個人都在說,這是一樁無恥的陰謀,針對威廉·奧蘭治後人的下作而可怕的手段。

要說首相先生對威廉三世有什麽好感,那純粹是在胡言亂語,作為最嚴厲的共和主義者,首相先生與他代表著的商人階級是最畏懼,也是最厭惡君主制度的,因為君主制度意味著獨裁與專制,而獨裁與專制也就意味著會大大收縮商人們的利潤——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在法蘭西人已經攻占了布魯塞爾,威廉三世急切到就算拿出奧蘭治家族的資產(也就是斯圖亞特王朝的欠款)也要組建一支即便不算強大有力,也至少能夠遏制法國野心的陸上軍隊的時候,首相先生為什麽要多加阻撓,萬般不願?一方面是因為不想讓荷蘭人再度回憶起奧蘭治家族的榮光(從沉默的威廉到莫裏斯親王),另一方面,就是荷蘭的商人們更看重在海上的軍事力量,畢竟他們的斂金之路幾乎都在海上而非陸地上。

我們或許可以將之稱之為短視,但商人們就是如此,他們的心中沒有民族,也沒有國家,他們可以向任何人屈膝,跪拜,將自己的靈魂賣給魔鬼也是可以的——雖然這麽說有點苛刻,但想想威廉·奧蘭治吧,威廉一世曾經是深受神聖羅馬帝國皇帝信任的臣子,更因為有了查理五世(當時的神聖羅馬帝國皇帝)的建議與支持,他才得以與尼德蘭大貴族伯倫伯爵的女兒締結婚約,不誇張地說,若是沒有查理五世,威廉奧蘭治根本不可能在尼德蘭立足。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恩人,為了尼德蘭的民眾,威廉·奧蘭治還是背棄了他的恩主,他之所以被稱為“沉默的威廉。”就是因為在所有針對尼德蘭的反抗者的行動與宣言中,他始終一言不發的緣故,為此他被哈布斯堡家族憤怒地宣布為一個叛國者,可以說,他是為了尼德蘭失去了所有的榮譽與領地,即便如此,威廉·奧蘭治依然堅持了自己的理念,即便被流放到了尼德蘭之外的地方,他仍舊沒有放棄讓尼德蘭獨立的想法,他變賣了所能變賣的所有資產,和自己的兄弟一起舉起了反叛的旗幟。

在近二十年,反反復復的獨立戰爭中,威廉·奧蘭治可以說是為尼德蘭的獨立獻出了所有的一切,他的財產,他的名譽,他兄弟的性命,他可以說是荷蘭共和國的締造者,而荷蘭的議會成員們,一邊表示願意支持威廉一世成為荷蘭國王,一邊與西班牙人暗中籌謀——結果就是威廉一世在距離王座還有一步之遙的地方,永遠地倒下了。

就算是奧蘭治的支持者,也必須承認,威廉·奧蘭治在即將得到勝利的時候,確實滋生了一些野心,在歐羅巴依然被君權神授的榮光籠罩的時候,誰不想要成為一個手握權杖的君王呢,而且之前也不是沒有出現過一個諸侯成為國王的事情——但誰也不能說,威廉一世沒有這樣的資格,當時除了那些不甘心的議會成員,荷蘭的大部分民眾還是願意將奧蘭治家族奉上王座的——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威廉·奧蘭治不但死於非命,他的子孫也不得安寧。

威廉一世的兄弟都在戰場上殞命,包括蒂雷納子爵的舅舅莫裏斯親王,他的後代,威廉二世也死於一場莫名其妙的天花,死去的時候只有二十四歲,他死去之後的第八天,威廉三世才出生,他在首相與議會的監督下,過了二十年被監視與防備的日子,即便要為了荷蘭重新組建陸軍籌備軍費,也要想方設法地掩人耳目。

首相先生絕對不會想到,正是因為他的苛刻與警惕,才讓自己落入了這個痛苦而又尷尬的境地——威廉三世已經被查理二世秘密監禁在了倫敦,而所有得知這個秘密的人,不是也被一起囚禁起來了,就是也有自己的打算,又或是無法確定——威廉三世是在倫敦,還是在阿姆斯特丹?

只是無論首相先生怎麽處置街頭巷尾的流言蜚語,現在站在他面前的勒伊特將軍都不會是個容易對付的家夥。

米歇爾·阿德裏安松·德·勒伊特,是個罕見的民族主義者,他不在乎威廉三世是否會成為國王,但也不會允許議會和首相先生傷害威廉·奧蘭治的後人,不,他不是保王黨,不是橙帶黨徒,他和許多荷蘭人的想法一樣,作為威廉·奧蘭治的後人,威廉三世將會是尼德蘭的最後一張王牌,萬一在戰爭中,荷蘭的總議會與省議會失敗了,不再被荷蘭人相信,那麽唯一能夠將他們再次凝聚起來的就只有威廉三世了,威廉三世可以被冷待,可以被排斥,但絕對不可以徹底地喪失對荷蘭的控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