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亨利埃塔的勸說與查理二世的決定(5)

國王輕輕松松地將一個數字拋在了孔蒂親王的臉上,“另外,不是三十五萬,是九十萬,先生。”不過他無意令孔蒂親王過於窘迫,“您所說的三十五萬,大概是指尼姆,蒙托邦與拉羅謝爾這三個地方。”這三個地方正是南特敕令中,亨利四世特意恩許胡格諾派舉行教儀的城市。

“您無所不知,陛下。”孔蒂親王連忙附和道。

“但在1598年的時候,胡格諾派教徒還有一百萬人。”路易說:“那麽在這短短幾十年裏,胡格諾派教徒的數量怎麽會不增反減呢?”

“當然是因為獲罪的羔羊迷途知返。”孔蒂親王說。

“我知道的好像不是這樣,”路易說:“他們不是迷途知返,而是離開了法國,先生,如果他們只是如洛林、阿爾薩斯那樣的愚人,法蘭西並不缺少,我也不會過於吝嗇,但問題是,這些胡格諾派教徒並非貧苦的農民,而是工匠、商人與學者,他們不僅僅帶走了自己的信仰,也帶走了自己的財富,知識和人脈,他們去到神聖羅馬帝國,去到瑞士,去到勃蘭登堡,去到荷蘭,去到任何一個被新教主宰的地方,充實了法國的敵人的基礎,振興了他們的經濟,拓展了他們的視野,卻讓法蘭西變得虛弱。”

“您的祖父正是為此而頒發了南特敕令。”孔蒂親王夫人突然插口說道,孔蒂親王驚訝地望了她一眼,還有點生氣。

“一個需要特別恩準才能保持信仰的地方,又如何能夠比得上以本身的信仰為榮耀的地方?”路易擡了擡手,阻止了孔蒂親王請罪的舉動:“我的祖父,偉大的亨利四世,他也曾經是個胡格諾派教徒,我必須說,他雖然改信,但對自己原先的信仰依然保持著十二萬分的歉疚,南特敕令因此而來,只是他的舉措並未能夠換來胡格諾派教徒的感恩,恰恰相反,他們認為這是一種背叛,我的祖父、父親都可以說是因此而死,而我數次遭到不測,也是因為有他們在。”

“那確實是一群忘恩負義之徒。”孔蒂親王憤憤地喊道,路易不覺莞爾,要切實地說,波旁家族原先也是胡格諾派教徒,只是後來瓦盧瓦王朝絕嗣,作為納瓦拉國王的亨利四世才成為了法蘭西國王,只是為此他必須改信天主教,也就此埋下了殺身之禍——但具體點來說,即便在這裏的不是路易,而是任何一個明智的君王,都不會因為信仰而動搖自己的王座——直白點來說吧,法國國王大鼻子弗朗索瓦一世,在路德掀起宗教改革的時候,也曾經允許路德教徒在王宮邊演講呢,那麽從什麽時候開始,法國會成為一個以天主教信仰為正統的國家的呢?當然是因為當時的教宗列奧十世與法王弗朗索瓦一世簽訂了《博洛尼亞協定》,將羅馬教會的主教任命權,教產征稅權賦予了法國國王,法國國王當然不會想要參與到宗教改革的渾水中去。

因為新教改革,原本就是諸侯們為了將教會的人事任命權與財證權奪取到自己手中而誕生的,沒有利益驅動,國王們甚至不會動一下他們的小手指,但相對的,法國的諸侯、商人與行會的掌控者們,卻是極力贊成教改的,但那樣,就是從法國國王與紅衣主教口中奪取美食,也不怪黎塞留主教對胡格諾派教徒深惡痛絕,即便有南特敕令在前,他還是連續主持了好幾次針對胡格諾派教徒的戰爭,像是拉羅謝爾圍城戰中,這位主教先生甚至親臨戰場。

他的繼承人馬紮然主教,繼承的可不止黎塞留主教的財產,對於胡格諾派教徒而言,他同樣是披著紅衣的黑主教,而對於路易來說,他對天主教與新教之間的爭鬥毫無興趣,或者更正確地說,比起單單對他的刺殺,他更憎恨這些人企圖分裂法國,意圖營造“國中國”的行為與思想,這是年輕的國王絕對不允許的——為此,他不但要將這些新教教徒嚴格地監管起來,還要防止他們外流,因為那些流亡出去的胡格諾派教徒可不是逃出去後就安分守己地過自己的日子了,他們聚斂財產,招募兇手,散播流言,一次次地潛入回法蘭西,掀起叛亂的波瀾。

“我不準備完全地否認南特敕令,”路易說:“但我也不會坐視他們繼續無所顧忌地壯大下去。”尤其是,他在外禦駕親征的時候,法蘭西國內必須安定得如同磐石一般。

“那麽您是預備……”

“大遷徙。”路易面無表情地說,如果有一棵果實累累的葡萄生長在你的窗前,你又想要那甜美的果實,又不想讓它遮蔽你的眼睛,阻擋溫暖的陽光,那麽你該怎麽做呢?當然是把它移植到別的地方去,只是想要做到這一點,很不容易,胡格諾派中的聰明人可不少,他們一眼就能看出國王的計劃,而且此時的人們也不太會願意離開自己的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