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另一場戰爭

人們找到的高乃依的殘余手稿,藏在一幅畫像裏,文物復原專家在修復了手稿之後,又對這幅同樣年代的畫稿做了分析和研究,這張粗劣的人物畫像起初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但一個年輕人一時好奇,將這幅畫像送入了X光分析儀,這種儀器能夠將畫像分析組合成高清晰度的三維圖像數據。掃描圖像的清晰度可以細致到10微米,相當於發絲直徑的十分之一——人們曾經用這種儀器分析出了著名的《蒙娜麗莎》的底稿,這幅畫像也不例外,令人吃驚的事情發生了,在厚厚的,胡亂塗抹的油彩下面,是一副詭異的場景。

畫像真正的原貌,在三個月後才得以向公眾開放,但只有展示了七十二個小時後就被匆匆收起,因為有許多觀眾,在看了畫像之後,都表示感到惡心、煩躁和難以忍受的瘙癢,一些人說,看了這幅畫,他只想瘋狂地大叫,詛咒,傷害自己或是別人,最終導致這幅畫像被匆匆摘下來的原因是因為一個抑郁症患者在盯著它看了整整八個小時後,在展廳即將關閉的時候,面對前來催促他的工作人員,一邊哈哈大笑,一邊拔出槍來,在對方的眼前對準了自己的下巴,扣動扳機。

這位可憐無辜的工作人員受了多大的驚嚇就不必多說了,後來的保潔人員都不得不去看了幾個月的心理醫生,因為那個自殺者的頭蓋骨都飛在了天花板上,血跡更是濺射得到處都是,但畫像上卻“奇跡”般地沒有留下一絲痕跡,但讓後續的印痕追蹤專家來看,這幅畫像上應該有不少血跡才對,但留下的那部分空白就像是被擦拭過了那樣——或者說,被畫像徹底地吸收了。

這件事情占據了當地的報紙大約有一周的時間,才慢慢地冷卻了下去,當然,說什麽的人都有,尤其是網絡上,“惡魔之筆”的傳說不脛而走,只是那些喜歡用這些異端奇聞來博取注意力的人大概沒想到,他們這次還真是猜對了——一隊“專家”千裏迢迢從梵蒂岡來到了法國魯昂,為首的人一見到這幅畫像,就叫出了耶羅尼米斯·博斯的名字,“我記得在四百年前,”那位黑衣教士面色陰冷地說:“耶羅尼米斯·博斯的作品就在禁品名單裏了。”

魯昂市長有點尷尬,魯昂在十七世紀的時候,是歐羅巴最繁榮,最富有的城市之一,但這些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在太陽王時代之後,人們就只知巴黎、凡爾賽、奧爾良,甚至布列塔尼、馬賽、布魯塞爾與圖盧茲等地都在魯昂之前,魯昂能夠被人們記住的東西只有歷史——那些雄偉的建築,華美的藝術品,古老的人文……是魯昂最為自矜而又重視的東西,不過有個點很尷尬,就是太陽王路易十四,這位正如他的個人紋章太陽一般照耀了整個法蘭西近百年,余暉更是輝映至今的偉大人物,在魯昂留下的痕跡並不多,一定要說,有什麽與這位陛下有關,可能就是魯昂的皮埃爾·高乃依了,他早年依附於黎塞留主教,後來卻因為年輕氣盛,創作了《熙德》而令黎塞留生出惡感,雖然他最終還是屈服了,但強權對一個藝術家創作天性的壓迫還是差點把他毀了,他在江郎才盡後回到了魯昂,整整七年,一事無成,但又因為被馬紮然主教選為執行遺囑的律師,而被年輕的路易十四注意到,從而得到了一個機會。

在佛蘭德爾戰役的時候,高乃依被允許隨軍,他在國王身邊親眼目睹了整場戰役——從夏勒羅瓦,到裏爾,到布魯塞爾,到列日,又到盧森堡,最終回到了巴黎,在國王的看重與縱容下,繆斯女神再一次回到了這位年邁的劇作家身邊,他仿佛要追回在魯昂白白耗費的七年歲月,日以繼夜地創作了在藝術性,創新性,時長與規模都遠在《熙德》之上,整整七出精彩的大戲,如後人耳熟能詳的《奧古斯都》、《三賢王》、《聖士》等等,更不用說,他還和後來蒙受國王寵愛的莫裏哀、呂利都有合作,他們創作的戲劇更是數不勝數了,雖然這些出色的作品被之後的若望·拉辛批判為阿諛之作……

但問題是,這位被人們視作破三一律的英雄,他雖然出生在魯昂,但離世之後,得國王的恩準,他被允許埋葬在巴黎聖母院,他左邊是呂利,右邊是莫裏哀,對面是他的死敵拉辛。

魯昂只能重新修繕了這位大師的兒時宅邸,以故居的名義吸引遊客,但這些絕對無法與巴黎的高乃依博物館相比,每當說起這件事情,魯昂市長就不由得心酸不已——高乃依去了巴黎,留在巴黎就算了,但他得到了路易十四的寵信後,他竟然將自己的家眷與重要的東西(手稿和筆記)全都搬到了巴黎,留在魯昂的只有一些粗笨的家具,就連高乃依最喜歡的書桌都不見蹤影——在高乃依故居的書桌是後來他們自己采買了一張十七世紀後期的書桌填補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