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霍夫堡(2)(第2/3頁)

孔蒂親王的苛求並不會傳達到那些奧地利人的眼睛與耳朵裏,說真的,他們更願意認為,法國使臣時不時的懵懂只是因為被霍夫堡的高大與壯觀所威懾,他們的頭不自覺地昂高了,唇邊也掛起了驕傲的笑容,而就在這時候,他們聽到門外長號吹響,又有短笛鳴叫,“啊,是陛下回來了。”他們說,於是孔蒂親王就和他們一起走到門外去迎接,來人果然是利奧波德一世和他的大臣們,他們都身著著西班牙人的服飾,以黑色為主——黑色的外衣,長褲和皮靴,白色的緊身褲,只在外套邊緣與領口綴著花邊。戴著的寬檐帽也是灰黑兩種顏色,只在一角插著老鷹的羽毛。

利奧波德打扮的就像是一個凱旋而來的將軍,他的身上掛著金色的肩帶(也是唯一有顏色的地方),腰帶上懸著短劍和短柄火槍,兩個一看就知道乃是國王仆從的年輕人騎著一匹馬,牽著一匹馬,兩匹馬上都堆滿了獵物,從色彩斑斕的野雞到皮毛豐厚的野兔都有,還有一只肥壯的公鹿,見到孔蒂親王,利奧波德一世只一跳就跳下了馬,穩穩落地,“歡迎!”他是見過孔蒂親王的,在第二次投石黨暴動之後,孔代與孔蒂都在西班牙軍隊中做事,孔蒂特意來覲見過他,只是那時候的孔蒂與現在的孔蒂根本就是兩個人了。

要說孔蒂那時候見到的利奧波德一世——那時候他還只是王太子,一個孩子,甚至還要比今天的利奧波德一世羸弱一些,謙卑一些,今天的利奧波德一世顯得格外興奮,強壯,甚至有點傲慢,他向孔蒂親王擡了擡手,故作親密地說:“唉,請站過來,我親愛的朋友,”他一邊說,一邊帶著孔蒂往裏面走去:“我或許討厭所有的法國人,但您或許可以例外,還有您的兄長,因為您們曾經站在我的堂兄身邊,和他一起與法國人作戰呢。”

這句話可真是讓孔蒂親王哭笑不得,又不由得心生警惕,看來這位陛下也不是一個容易相與的人,他借著鞠躬心裏的機會拉開了與利奧波德一世的距離,用眼角的余光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位陛下,要說這位陛下比他的好國王還要年輕上兩歲,但從面容上來看,利奧波德一世已經完全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春氣息,是個徹徹底底的成年人了——相比起來,路易有時候還會顯露出一些孩子氣——他的面容(尤其是下巴)和有些佝僂的身軀也顯露出了一些哈布斯堡遺傳病的端倪。

在柯爾貝爾成立了法蘭西學院之後,為了能夠與國王說得上話,孔蒂親王也曾經參加了幾次學士界的沙龍,只是他能聽懂的很少,唯獨一件事情被他記得很牢,那就是近親婚姻對子嗣的傷害,畢竟死胎、畸形與遺傳病的實例實在是令人觸目驚心。

而作為一個國王,子嗣有多麽重要就不必多說了,如今他的國王與利奧波德一世如此急切,甚至懶得去托一托臉上的假面具,不就是因為使臣們都在加冕儀式上看到了西班牙的新王,卡洛斯二世,那位國王登基的時候幾乎與路易十四差不多大,但看上去和一個被魔鬼詛咒了的嬰孩沒什麽區別,不能走路,不能坐穩,說起話來詞不達意——一只如此脆弱的幼獸,身邊又只有見識淺薄的母親,和一個野心勃勃的私生子哥哥,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的末日已經指日可待。

哦,對了,孔蒂親王在心裏說,這位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也還沒有子嗣呢。

……

孔蒂親王可沒幻想過利奧波德一世一聽他的來意,看了他們國王的信件,就滿心歡喜地應允下來,路易十四的提議,就是要與奧地利一起瓜分西班牙,但若是可能,孔蒂親王敢保證,他的好國王一定會有意吞下整個西班牙以及其屬地,利奧波德一世難道就不那麽想?但很顯然,他對利奧波德一世的判斷是正確的,但還正確的不夠,在只有幾個人參與的會議上,利奧波德一世沒有絲毫遲疑地拒絕了連襟的提議,而且還相當嚴厲地斥責了法國國王,因為照他的話說,依照上帝的旨意,他們原本是應該保護卡洛斯二世這個弱小的親眷,而不是來劫掠他的,法國國王的這個議題顯然超越了一個國王應有的道德邊線與一個騎士應有的道義準則。

孔蒂親王只得悻悻然的離開,之後他的覲見請求一再被拒絕,連續一周後,他都懷疑起自己或是他的國王是否犯了什麽巨大的錯誤,譬如利奧波德一世確實是個活聖人什麽的……

當然,這位對於察言觀色再擅長也沒有過的親王殿下,即便只有一次,也察覺出了利奧波德一世並不如他所說的那樣磊落,但他是個法國人,奧地利人又普遍仇視法國人,所以這裏幾乎沒有可以被他利用的眼線和探子,他不能確定,利奧波德一世是因為已經與西班牙有了盟約,還是有意於其他國家聯手?又或是再次與羅馬教會站在了一起?這些他都不知道,自然也不敢輕舉妄動,免得將事情推向了無可挽回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