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倫敦的黑死病(2)

一定要說的話,羅馬教會對法國國王與英國國王都沒有什麽好感可言,前者曾經在腓力四世時期攻打與劫掠羅馬,綁架當時的聖父並且囚禁了他好一段時間,之後又將教會前往阿維尼翁,把持教會近百年,之後還造成了三教皇的滑稽場面,而後者,在亨利八世的時候進行了教會改革,直白點說,在一系列國王主導支持的議會法案背後,是國王對教會的不恭敬與妄尊自大,雖然人們都說,那是亨利八世為了保證自己能夠有著一個合法正統的繼承人而不得已為之,但只要略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亨利八世當時此舉更多的依然是老調重彈,也就是王權與教權的戰爭。

在英國的至尊法案中這樣規定,英國不再每年向羅馬教會的教宗送上不菲的年金,英國國王,也就是國教的教宗,有權利指定教會法律與規定,任命主教,取得最高司法權,當然,主教與教士們對教會的奉獻也就自然而然地轉移到了國王手中,不僅如此,當時的教堂與修道院所擁有的大筆資產與土地,也理所當然地被亨利八世納入了自己的腰包,所以說,在後世的人們津津樂道於國王的風流韻事的時候,這些玫瑰色的煙霧後面卻是庸俗不堪的錢財與權力之爭。

所以這次法國國王路易聽說,倫敦也爆發了黑死病後,並不覺得驚訝,既然教會敢於對法國這麽做,對幾乎徹底擺脫了他們控制的英國當然也可以這麽做,只是他不知道查理二世會如何處理,這位年輕的君王比路易當初的處境更糟糕,就算路易小時候朝政都被馬紮然主教控制著,但即便馬紮然主教最後沒有讓出手中的權力,國王所要面對的敵人也只有一個,而查理二世要面對的敵人遍布整個上議院,雖然說,上議院中的保王黨占據了一半人數,但如喬治·蒙克,阿馬爾比爾公爵這樣,又希望君主能夠結束英國的混亂局面,又希望君主能夠作為一個傀儡安安靜靜地待在宮殿中的並不在少數,更不用說,依然有些人認為君主制不應繼續在英格蘭生存下去——查理二世就像是陷在泥沼裏的人,每走一步都要耗費極大的氣力。

更不用說,他身邊還有不少擎肘,路易時常會想,如果他是查理二世,他應該如何奪回權利——他也許會將視線轉向下議院——查理二世或許也在這麽做,因為他在民眾間的名聲反而要好於他在貴族中的,但傳統上,英國國王甚至不能出現在下議院——但要爭取貴族們的支持,太難了,路易很清楚,像是這樣的人,你很難用空洞的許諾或是浮誇的名號來獲得實際的利益。

不過教會的愚蠢行為,可能是查理二世的一個機會,英國的國教已經成立了上百年,議院和軍隊中更是有大批的新教徒,他們是不承認教皇與羅馬教會的,絕對不會允許他們卷土重來,所以在這場浩劫中,他們倒是會與查理二世站在同一立場,只是英國國內依然有不少虔誠的天主教徒,據說一些小冊子已經開始在倫敦四處傳遞,流言比瘟疫擴散的更快,人心惶惶——這是否是上帝對英格蘭的懲戒?

尤其令人擔心的是,法國的黑死病疫情最少不是出現在巴黎以及周邊地區,而是在洛林與阿爾薩斯,雖然洛林距離巴黎不遠,但在奧爾良公爵的瘋狂鎮壓下,巴黎與死亡之間確實有著一座堅固不可動搖的鐵墻,但英國的疫情出現在倫敦,這個國家的都城,“約克公爵不會如菲利普那樣去做吧。”路易半開玩笑地對達達尼昂伯爵說,約克公爵正是查理二世的弟弟,早年在敦刻爾克戰役中,他曾經與西班牙人一起與英法聯軍作戰,不過他是一個機敏的人,一察覺勢頭不對,就立刻跳上船逃走了,所以在俘虜中並沒有他的名字。

“怎麽可能。”達達尼昂伯爵搖頭說,倫敦現在約有六十萬人定居,有二十萬到三十萬的流動人口,即便瘟疫爆發,從英國國王開始,有權勢錢財的人都紛紛從倫敦遷移到牛津或是附近的鄉下,但仍然有幾十萬人沒有離開,哪怕被粉筆畫上十字符號的房子越來越多,但總有些蠢人,視自己的房屋、菲薄的財產或是工作重於自己與家人的性命。

而且火從來就不是能夠被人類控制的地方,倫敦又與阿爾薩斯與洛林不同,後兩者地廣人少,城鎮與村莊之間的距離都相當可觀,倫敦是一座巨大的城市,就如巴黎一般,人們以居住在都城為榮,很少會願意搬離,在一些偏僻的地方,房屋也如巴黎紅孩子集市旁邊的居住區域那樣密集並且破敗,建築材料更是以破爛的木材為主,好吧,就算這些人並不值得貴人們去關心,但倫敦的皇宮、大教堂與王家陵墓,就如同掛在每一個英國人胸前熠熠生輝的勛章——膽敢在倫敦縱火的人,法官會毫不猶豫地判他死刑,還要在他沒被幸存者群毆至死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