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五百年後人們所看到的

邦唐是路易身邊的第一侍從,也是寢宮總管,可以說,在宮廷的仆中,他是無可置疑的首相,在一些時候,就連國王的龍騎兵與火槍手也要聽從他的命令,他與國王相伴十五年,從路易還是一個懵懂幼童開始,到現在,一個真正的國王,邦唐對他又愛戴又尊敬,能夠讓邦唐說出這樣的話,可以說路易是真的有些過分了。

事實上,在羅馬教會的秘密藏書庫裏,確實有著許多可能在千年之內都不會公之於眾的文書,這些文書從各處搜集來的聖經殘卷注解,到教會與各個勢力——其中包括並不限於那些所謂的異教以及巫師,黑暗生物之間的交易不等,還有的就是一些屈辱或是會引起軒然大波的和約或是契書,像是路易十四與羅馬教會簽訂的這一份文書也被理所當然地歸在其中,在數百年後,當法國的學者們向羅馬教會提起訴請,意欲向人們呈現出一個真實的太陽王路易十四的時候,羅馬教會的教士們幾乎可以說是冷酷地微笑著,將那張保存的極其完好的犢皮紙丟在了他們面前。

克萊芒八世的當然不會有這樣的高見遠矚,他之所以要求教士們盡可能地保留下這份文書,是要讓每個有權進入到這裏的人都能得以親眼看看法國人的國王有多麽無恥和下作。

十六世紀中葉的時候已經有了很好的紙張,但正統的文書,尤其是與教會的,人們還是會使用羊皮紙或是犢皮紙,這張犢皮紙制作優良,因為取自於小牛,即便超過了三英尺,依然沒有接縫和黏貼的痕跡,是完完整整的一張,即便歷經數百年,卻依然富有彈性,表面光滑,磨石打磨的異常光滑的紙面上用精細並且保留時間長,不會褪色的鐵膽墨水,墨水混合著樹膠,令得字跡厚重得就像是隨時都會被揭起來,只是這些字跡,在闡述著法國國王路易十四是如何一個貪婪之人的同時,也將當時羅馬教會的虛弱展露無疑——很難說,這次羅馬教會願意將這份珍貴的文書展露在眾人面前,是否與新一輪的教皇競選有關,因為此時呼聲最高的正是來自於錫耶納的巴蒂主教,他的姓氏正是齊吉。

哪怕相隔數百年,提起克萊芒八世,教會的人們還是忍不住要感到羞愧,因為在他身上,羅馬教會打破了許多的第一次,甚至是蔔尼法斯八世,也沒將教會的臉面丟得如此幹寂靜——對此法國的學者們根本不在乎,他們換上了幹凈的防護服,軟底鞋,進入到羅馬的腹地。在溫度與濕度都保持恒定,只能感覺到光線,卻看不到發光源的大房間裏,他們等了一會兒,就有教士親手捧著一個暗色的玻璃匣走入房間,他們與教士間間隔著一個巨大的桌子,教士將匣子放在桌上,打開,戴著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張犢皮紙——因為一直被壓在兩張木板間保存著,所以原本被卷在圓筒裏的犢皮紙早已變得平平整整,從犢皮紙的邊緣,暗紅色近黑色的封蠟殘留的痕跡清晰可見。

一看到上面的字跡,這些學者們就不由得發出了一聲低沉而又興奮的呼叫,太陽王路易十四留在世間的親筆手書可不少,尤其是他的孩子們,無論是婚生子還是非婚生子,都會在每年的生辰日獲得父親的一份禮物和親筆書寫的祝福紙條,這些紙條多半都被珍重地保存著,直到今日,還經常會在太陽王後裔的家族聚會上拿出來展示,也有很小的一部分因為絕嗣,而被捐給了博物館,每個人都能得以一觀太陽王深刻而又優美的筆跡。

學者們更是對這個字跡熟悉至極,不誇張地說,比他們自己的還要熟悉,所以只看到了一個起始的大寫字母,他們就確定這確實是路易十四的親筆,接著他們就異口同聲地輕呼了一聲:“果然是法語!”在大鼻子弗朗索瓦時代,法國人的民族主義就有擡頭的跡象,遠勝於他們的信仰,等到了路易十四時代更是登峰造極,在歐羅巴的人們還在以拉丁語為通用語言,用拉丁文書信往來的時候,法國國王路易十四寫給教皇克萊芒八世的信已經是法語了。

一排排略帶傾斜,卻又如同春天的藤蔓那樣纖細柔韌,富有美感的字跡在杏黃色的紙面上一字排開,除了開頭的大寫字母之外,其他的字母說不上花俏,但有著一種凜然和傲慢的氣勢,“那時候太陽王……”一個學者忍不住說。

“二十三歲吧。”另一個學者說。

“年輕人。”第三個學者說,“國王。”之後他又補充道,直到教士責備地噓了一聲,他們才開始認認真真地履行起作為一個學者與研究者的義務。

例行公事裏向教皇虛偽地致敬後,路易十四提出了五條要求。

第一條:他要求教皇交出襲擊了國王使臣以及家眷,也就是克雷基侯爵一行人的匪徒,這些人中的首領就是教皇克萊芒八世的兄弟,教皇當然不會將自己的兄弟,他當然無法讓自己的兄弟去死,所以,人們都知道,在這份和約簽訂了之後,教皇的兄弟就被驅逐出了羅馬,而參與到前後兩次戰鬥中的科西嘉人,都被判處了絞刑或是斬首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