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錢永遠是個問題(上)

克雷基侯爵擡起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即是為了表現對國王的忠誠,也是為了按捺住自己激動的心情,他確實有想象過,但不是很確定,法國內亂過去沒幾年,而且國王對內政的看重也意味著國庫的錢不斷地流淌到街道和莊園裏——看看煥然一新的巴黎就能知道國王在這上面耗費了多少心力,還有逐漸收容了近五萬流民的凡爾賽,那裏已經成為了一個村落,鑒於國王慷慨地允許他們利用沼澤和森林的資源,願意在那裏定居的人越來越多,甚至形成了一個小城以及環繞它的幾個村落。

他也聽說過陛下有意改革軍制,當然,從國王願意寬容地接納一個外國人,一個新教徒來成為他的元帥,並且幹脆利落地饒恕了孔代親王以及他的一幹親友,就能知道,陛下對有軍事才能的人才是多麽的珍視和看重——他還有意創立新的軍團,並且為原有的軍團授旗、制衣和配置統一的武器,作為一個同樣從低級尉官做起的降臨,克雷基侯爵知道這些舉措所需要的錢財會如同塞納河的河水那樣流出去,並且永不回返。

但作為一個將領,他樂於看到這些,就像他也樂於看到自己的國王敢於面對任何一個敵人,無論是西班牙國王還是教皇,只是,他也必須為國王的錢囊考慮,畢竟他比國王年長,而年輕的國王很有可能考慮的不是那麽周全,而那些必須承擔沉重稅賦的商人與平民,也不若三十年戰爭的時候那樣溫順,之前的兩次暴亂就幾乎可以說明這個問題了,克雷基侯爵低頭仔細考量,幾乎忽略了國王的問題。

“克雷基先生?”

“是的,陛下,抱歉。”

“沒關系,”路易說,他可以看出克雷基侯爵並非有意輕慢,只是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問題:“之前孔代親王已經率領著他的軍團停駐在上比利紐斯一帶,現在西班牙與法國已經和平,他向我詢問說,是否應該回來了,唔,我覺得,您應該到那裏去,帶著我的親筆信,我要你們前往佩皮尼昂,我調撥十五艘加萊船過去。”他朝瞪大了眼睛的克雷基笑笑,“你們在撒丁島等待我的命令。”

“您是說……”克雷基侯爵試探地問道。

“嗯,我們可能會對意大利,不,羅馬作戰。”路易幾乎可以說是和藹可親地說:“雖然教皇或許有他的想法,但我也希望我的國家受到尊敬。”

“但陛下,撒丁島是屬於西班牙的。”

“我相信腓力四世陛下會願意給我們這個便利。”路易說。

“我以為你會先采取一些和平的手段。”

“會的,”路易說:“但和我調遣軍隊有什麽關系?”他當然可以等教皇做出反應,再來派兵遣將,但首先,在那段時間裏,教皇很有可能設法挑撥他與其他國家的關系來阻止他對羅馬發兵,其次,教皇也能乘機煽動國內的天主教徒與教士們做出反對他的姿態,更有可能,教皇還會將他革出教門——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既然知道敵人會怎麽做,那麽他又何必傻乎乎地等著對方發牌呢?路易年輕,麾下的大臣,即便年紀老邁也不得不做出一副雷厲風行的樣子來,克雷基侯爵的指控第二天就交到了高等法院,高等法院在國王第二次回到巴黎的時候就成了國王手中任由操縱的偶人,第三天判決就下來了,教皇亞歷山大七世,或者說,他之後的歷任教皇們,因為對法國國王的不敬,丟了他們在法國的領地阿維尼翁。

說起阿維尼翁,當然,對羅馬教會和教皇們來說,是個恥辱,因為當初就是法國國王美男子腓力因為稅收等問題與當時的教皇劫掠到法國的阿維尼翁,並且在之後的一百年,操控了教皇選舉,在那一百年裏,教皇始終是法國人,並且教皇駐蹕之地也從羅馬變成了阿維尼翁,雖然之後的教皇終於又把教會遷回了羅馬,但阿維尼翁依然被視作第二個聖城——也可以說是教會在百年恥辱中唯一的收獲——在1347年的時候,阿維尼翁所在地普羅旺斯的主人喬萬娜女伯爵(那不勒斯女王)因為被判定謀殺親夫而被自己的小叔子追殺,迫不得已,她向教皇克雷芒六世祈求庇護。

克雷芒六世開出的價格就是阿維尼翁,阿維尼翁的價格是八萬金弗洛林,近似於大贈送。從那時起,法國國王們就一力想要奪回阿維尼翁,但羅馬教會也不是傻瓜,怎麽會輕易放棄這枚刺在法國腹部的釘子,事情拖宕至今,沒想到卻因為一次尋常的爭執得到了解決。

另外,克雷基先生擔心他的莽撞行為會導致國王對他的不滿的擔心也是多余的,沒人能比路易更懂得,與羅馬教會的這一仗必須打,別說在狼人事件中,他是受害者,但就算是為了逃避受害者的報復,羅馬教會也會竭盡全力地讓法國換個國王的——而且路易也表露出了一個統治者應有的心胸,在寬容的時候猶如大海,在狹隘的時候猶如針眼,現在就是他狹隘的時候了。在羅馬教會還在用吊死一個科西嘉人和一個盜賊來敷衍法國的責問時,法國國王的軍隊已經悄然越過了半個利古裏亞海,抵達撒丁島,在教皇縱容自己的兄弟離開羅馬,跑回他們的家鄉錫耶納的時候,國王的軍隊已經整軍待發,只等信鴿帶來國王的命令,就要在那不勒斯登陸,直插羅馬的要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