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頭生子與王後(5)

國王不是第一次見到狼人,他是說,活生生的,但與克雷蘭不同,露易絲的狼身皮毛更光滑,更明亮,就像是一尊天使鑄造的白銀雕像,它緩慢地起身走到國王面前,而後從喉嚨裏翻滾著吐出低沉的吼叫——巫師之所以看不起狼人,就是因為狼人沒有自己的文字,但語言還是有的,它一半來自於狼,一半來自於人,聽起來就像是嗚咽——但國王能聽懂,他在裏世界待了幾個月,在人們都以為他會憂心如焚的時候,他用學習來排遣自己的緊張與壓抑,他甚至可以通宵不眠,如饑似渴地吸收著所有裏世界的知識——只有戎刻知道,路易在離開裏世界的時候,已經能夠粗略地通曉狼人的特有語言。

相比起狼人,巫師和吸血鬼們使用的古拉丁文,希臘文與羅馬文和語言,倒不是什麽難事,拉丁文他自小就在學習,希臘文與羅馬文也不例外,只有狼人的語言確實是一門全新的學科,不過鑒於狼人也很少有機會使用自己的語言,所以這門學科並不艱澀,只是國王能聽,卻不能說,因為他沒有狼那樣的發聲器官——但能夠聽,已經是一個很大的優勢了。譬如現在,國王就能聽懂露易絲所念誦的正是儀式所需要的咒語,她在起誓和承諾,而不是在詛咒,在一段冗長的咒語之後,銀狼喘息著停了一會——仿佛剛才的行為對她來說很吃力。

幾分鐘後,銀狼突然頭一歪,側躺了下來,白亮的皮毛在深色的地毯上猶如絲綢般地打開,整只狼大的就像是一張足夠國王躺下去的床榻,發自內心地說,路易真的差點就那麽做了,如果不是在這樣莊重的儀式上,露易絲的行為還真像是一只碰瓷的大貓——路易伸出手,放在露易絲暴露在自己面前的喉嚨上——狼人的致命要害,然後幾乎是下意識地,他的手陷了進去,表層是柔滑的被毛,裏面是雲朵般的絨毛,狼人的體溫要比人類高,在寒冷的季節,這簡直就是一張絕無僅有的恒溫大毛毯。

這裏要感謝國王出色的自制力,他在擼到銀狼的兩腿之間前收回了手——在作為狼的時候,露易絲的女性觀念沒有那麽強,她好奇地擡著頭,蜷起兩只前爪,做出一個完全服從的姿態——除去路易的奇思怪想,像是這種危險而又殘暴的怪物,居然如同一只被馴化的小狗那樣仰躺在地上,任憑你為所欲為,全心全意地相信你的模樣,可以令得任何一顆鋼鐵做的心臟融化,至少就國王方才聽到的誓言,就算他舉起銀椎,殺了露易絲,她也不會有絲毫反抗。

“我接受——露易絲·弗朗索瓦斯·德·拉·波·雷·布雷蘭的效忠。”路易說,然後他感覺冥冥之中有什麽被輕微地拉動了,一個很小但明亮的百合花徽章在銀狼的咽喉位置閃爍了一下,隨即消失。

契約生效了。

國王站起身,拉上了窗前的帷幔,這樣……至少不會太尷尬——“您要怎麽回去?”

一陣古怪的聲響後,“我……我的速度很快的,”露易絲說:“別人看不到我。”

“我給你我的鬥篷。”國王嘆著氣說,露易絲畢竟還是狼人,即便在宮廷中待了好幾年,她還是不會介意在月光在如同化狼時那樣遛自己,但既然路易已經接受了她的效忠,他就必須給她安排一個身份,既然如此,他尚未塵埃落定的“王室夫人”會是一個最好的頭銜。

他不是一個會將女子的貞節視為勝過生命的人,但若是可以,女士還是矜持一些吧。

……

在次日的舞會上,人們就意外地看到王後身邊的侍女中竟然出現了露易絲·布雷蘭,她原本是亨利埃塔公主的侍女,但據說亨利埃塔公主很快就要回倫敦了,她的侍女突然成為了王後身邊的人,其用意昭然若揭,一些大臣們紛紛議論,認為國王的第一個正式的“王室夫人”應該是本國人,但後來王太後的暗示又讓他們偃旗息鼓了,原來亨利埃塔公主正在與奧爾良公爵,王弟菲利普商量婚事,所以她的侍女雖然出身低微,但她在被國王選中後,立即被拔擢為公主的女伴,然後又選擇了一門看似門當戶對的婚事——也就是拉瓦利埃爾子爵,這位子爵先生雖然是法國人,卻遠在法國的另一端,對這門婚事他心知肚明,也不在意被一位國王傾慕的美人占據妻子的位置,他獲得了一筆可觀的年金,甚至有機會成為當地的法官或是監政官,當然,聰明的他就此不會踏入巴黎半步,免得讓國王和自己尷尬。

於是在第三次舞會上,國王在與大腹便便的王後跳了第一支舞後,送走王後後,沒有如以往那樣坐在座位上休息,而是邀請了拉瓦利埃爾夫人跳了第二支舞,那是一曲相當詼諧有趣的搖擺舞,比起那些面對國王不免有些拘謹的貴女們,拉瓦利埃爾夫人的姿態倒可以說是落落大方,只有國王知道她實際上非常緊張——在這支舞結束之後,她就有了自己的座位——之前她可沒有座位,或是只能坐在地毯上,而且距離國王很近,當蒙龐西埃女公爵注意到國王有意和她說話的時候,甚至起身讓出了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