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頭生子與王後(3)

瑪麗·特蕾莎與路易之前遇到過的任何一個女性都不同,從亨利埃塔,到瑪利,到蒙龐西埃女公爵——亨利埃塔因為自幼就被拋棄在了埃克塞特(當時英國王後被迫在此生產),兩歲的時候才被母親接到了巴黎,在巴黎她們也是寄人籬下,尤其是在內戰時,自顧不暇的法國王室幾乎不記得他們,不是國王插手,亨利埃塔或許會因為高熱而死,所以亨利埃塔從小就憂郁並且自卑——特別是面對路易和菲利普的時候,她甚至有些懼怕菲利普,雖然母親與兄長都一再要求她向國王靠攏,但她總是躊躇不前,路易想起她的時候,對她的印象就像是穿透了滿布灰塵的玻璃窗的陽光,單薄而模糊;瑪利不必多言,有時候路易甚至覺得可笑,因為他和瑪利在之前的戀情中,極其諷刺地各自將自己擺在了高位,他對瑪利寬容愛護,是因為他乃法國國王,殊不知瑪利也是這麽看他的——他哪怕是國王,也是一個凡人,她卻是女巫;蒙龐西埃女公爵可能是他們身邊最像是這個國度與整個時代的貴女了,就像是隆格維爾公爵夫人,目光短淺,性情貪婪,但在經過教訓後,就會變得溫順起來。

那麽這位西班牙的公主又是怎樣的一個人呢?只能說,她是一個性情平和到幾乎有些柔弱的人,雖然名義上她曾是西班牙的王位繼承人,但她的父親甚至不把她當作一個備用品,她在外朝與宮廷中也找不到支持者,又因為親生母親離開的過早,繼母又連接為她父親生養了好幾個孩子,這讓她的階級一再跌落——她是那種……怎麽說呢,已經習慣了忍受的人,她可以忍耐任何苛刻的對待,溫柔的行為和話語卻會讓她有點不安,她就像是個囊中空空的孩子,渴望著和朋友一起玩,但苦於拿不出糖果與餅幹與別人分享。

路易和她一同返回巴黎,在路上乘坐同一輛馬車,寄宿的時候,也住在比鄰的房間裏,這讓特蕾莎慢慢地恢復了一些,就像是枯萎的花在汲取了清水之後會變的豐潤一些,她抵達巴黎的時候,不但沒有因為長途跋涉而變得憔悴,還略微白胖了一些,這讓原本只是清秀的她顯得更為尋常,王太後安妮是她的姑母又是她的婆母,在看到她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輕微的蹙眉,特蕾莎不站在路易身邊還好,站在路易身邊的時候就更是黯然失色,隨同出迎的貴女們眼含輕蔑或是同情,在扇子後面竊竊私語——這位王後的容貌實在平庸,國王要履行夫妻之間的義務時一定會覺得異常為難,他們一邊嘲笑著王後,一邊忍不住躍躍欲試,國王的愛人瑪利·曼奇尼據說已經回到意大利並且已經成為了科隆納公爵的妻子,鑒於她丈夫的身份,她只怕很難再返回宮廷,王後貌不驚人,她們的機會可總算是來了。

在路上,路易就大概與瑪麗·特蕾莎描述過宮廷裏的情景,她本也是西班牙公主,對於這些貴女們惡意的目光特蕾莎並不會感到膽怯,她是性情平和,但也不會對必須屈居於她之下的人畏畏縮縮,她向王太後屈膝行禮後,就輪到貴女們向她屈膝行禮了,她站直了身體,微微含笑,犀利的視線從她們身上掃過——路易和她說過,他暫時還沒有“王室夫人”的配置,所以誰給了這些愚蠢之人鄙視她的勇氣?

她或許只會有國王的尊重,但只要有國王的尊重就足夠了,她在宮廷裏的位置將永遠在萬人之上,一人之下——將來繼承法蘭西王位的也只可能是她的兒子。

……

路易在熟悉政務的同時,也抽出時間與王後同房,王後與他都正是適婚適育的年齡,在三個月後,特蕾莎就初步可以被判定有孕,這時候讓路易哭笑不得的事情又發聲了,在宮內舉行舞會的時候——對於舞會的禁令在國王回到巴黎的那天就取消了,按照傳統,王後依然需要盛裝出席,穿著精致但危險的絲緞舞鞋,束著細細的腰身,套著沉重的裙撐,國王想叫她回去休息,卻被王太後責備了。原來,在這個時代,王後哪怕懷孕了,在只有兩三個月的時候仍然不能宣揚,而在未宣揚之前,王後若是不與國王出現在同一場合,臣民們就會指責王後沒有履行應盡的職責。

國王唯一能做的就是將開場舞(作為在場身份最尊貴的人,他們必須領舞),換成較為緩慢寧靜的帕凡舞,這種舞蹈盛行於文藝復興時期,是一種整齊有序的隊列式舞蹈,結束後他就回到座位上,王後也就得到了休息一二的機會——這樣的場景一直持續到王後顯懷,國王在早餐時,用戲劇化的口吻宣告了這個消息,而後才是舉國歡騰,前來祝賀國王的人多入過河之鯽,宮內更是一場舞會連著一場舞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