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裏世界的面紗(3)

瑪利的回答讓路易無法理解:“我記得你們說過凡人不能進入裏世界。”

“因為那些也不能算是凡人。”瓦羅·維薩裏理所當然地說:“殿下,這裏瑪利小姐的用詞有點小問題,我是說,他們,不,應該說它們,都是作為材料被送入裏世界的,就像是我們的行李,陰屍與幽魂當然不會去撕咬家具和器械,那些也是一樣。”

路易停頓了一下,非常的短暫,如果是主教先生在這裏,一定能發覺,但在這裏的只有瑪利和瓦羅·維薩裏。

“那麽,它們,”路易謹慎地問道:“它們進入這裏的時候就已經……死去了嗎?”

“可以這麽說,”維薩裏說:“它們的靈魂都被破壞了,只留下了服從與本能。”

瑪利在一旁心不在焉地點頭。

路易想起了他們在乘坐夢魘馬車時看到的連阡累陌,他盯著瓦羅·維薩裏看了一會,沒能從這個祖父都還只是一個凡人的巫師身上看到不安與畏懼。

……

沒人知道,就是從這一刻起,國王就做出了他的判決,雖然之後發生了許多事情,但它從來就沒有被動搖和改變過。

……

路易是來裏世界接受治療的,但對於裏世界的人們來說,他是科隆納公爵,有趣的是,科隆納公爵的名字與他一樣都是路易,雖然在裏世界與表世界,這個名字只有寥寥幾人可以呼喚。

路易所受到的毒害與詛咒在表世界很難得到治療——裁判所的修士們固然可以為他祈禱和凈化,但他們的速度絕對追不上咒語和毒藥,但在裏世界,它是能說略有些棘手,畢竟操控裏世界的那些人,還沒有愚蠢到直接打破裏世界與表世界的默契,所以那些刺客們所能援請到的巫師與魔藥師應該都只是一些卑下的外來巫師——維薩裏與瑪利都這麽認為。

路易也這麽認為,但這也在說明,裏世界的局勢已經糟糕到無法再被嚴密控制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巫師貴族們,並不能如他們所說的那樣強大且精密,而他們鄙視的外來巫師也不如他們所以為的那樣溫順天真,現在的裏世界,類似於百年之後那些擁有毀滅性武器的混亂地帶,他們內部的劇烈傾軋看似與平靜的外界無關,但從那裏走出來的人、事和物對與習慣了安寧生活的人們來說無疑是一種摧毀性的打擊。

就像是路易所遇到的兩次與裏世界密切相關的刺殺,凡人對上巫師或是裏世界的黑暗生物就如同嬰孩對上戰士,而後者,無論是巫師、狼人還是吸血鬼,都顯然對凡人們抱持著一種輕視的態度。

只能說現在的凡人幸運在裏世界的黑暗生物與巫師們的數量被狹小的生活環境壓縮到了一個可怕的地步,所以這個世界的秩序還能勉強保持平衡——也許所謂的約定,也是裏世界與表世界的統治者們發現了這一點而被確定下來的。

他們所在的宅邸很美,魔法帶來的種種便利與精巧原本可以讓一個凡人流連忘返,但路易從未忘記過提到那些被散落在荒野之中的“工具”時瑪利與維薩裏淡漠的眼神與口吻,也許對巫師來說,凡人永遠要低於他們一階。

而瑪利一貫的固執——路易起初只把它們當做了一個小女孩所有的天真,現在想起來,這種天真也帶著幾分殘酷,就像瑪利在他受傷昏迷不醒的時候想要做的事情——她不知道路易為了成為一個合格的統治者付出了多少心力嗎?她難道不懂法蘭西對路易來說既是責任也是權力嗎?她應該明白,路易所要承擔與繼承的東西比成為一個女巫的丈夫要多得多,也珍貴得多。

但她還是想讓路易和她締結血誓婚姻,成為一個能力低微的巫師。也許在她的心裏,就算是最卑微的巫師也要強於凡人。

如果不是梵卓家族的提奧德裏克親王,他現在或許已經被迫成為第二個瓦羅·維薩裏了,或許比瓦羅·維薩裏更糟糕,而瓦羅·維薩裏,或許是因為怨恨,或許是因為更習慣於聽從曼奇尼這個姓氏的命令,他竟然沒有予以阻止。

對此路易無話可說,做出那個決定的他也有責任,他在心裏的小冊子上輕輕劃了一筆,劃掉了瓦羅·維薩裏的名字。

唯一可以讓路易開懷的大概就是他的身體確實在飛快地好轉,他可以自己在庭院裏走動一會,也能騎獨角獸(飛馬暫時不行),或是和小妖精們玩一會兒,也能看上一上午或是一下午的書,這裏的書要麽是希臘文,要麽是拉丁文,幸而這兩種語言他都學過,而且學的不錯。

但這裏準備的書籍幾乎都是表世界的。所以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路易詢問了總管盧卡,這裏是否有購買圖書的商人或是店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