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靈杖、血杯與魔偶

作為一個非人,梵卓的親王提奧德裏克看瑪利看的很清楚,瑪利對國王的愛情不是假的,但作為曼奇尼家族的人,她也有著一副涼薄的心腸——他無法責怪她,因為裏世界的巫師們從幾百年前就開始扭曲了,畢竟他們之中的大部分人都固守在那個封閉的小環境裏,從他們的高祖父甚至更早的先輩開始,他們就看著同一個景色,做著同一種工作,繼承著相同的傳統,本來,外來的巫師(新誕生的那些小巫師們)應該給這個死氣沉沉的地方帶來新的風氣與知識,但看瓦羅·曼奇尼的遭遇就知道了,他們不但無法改變裏世界的巫師們,還會被迫被他們改變。

瑪利·曼奇尼的本性不壞,但問題就在於,她在來到宮廷之前所受的教育已經讓一些畸形的概念在她那顆幼稚的心臟中根深蒂固,雖然它們很難被發覺,但一旦到了緊要關頭,它就會如同雷霆一樣爆發出來,就像是現在——瑪利不會不知道路易的雄心壯志,也不會不知道他為了將來的法蘭西有多麽盡心竭慮,但對於她來說,巫師永遠高出凡人一等,就算是國王,能夠分享她的血脈和生命也是一種榮幸。

她甚至不去考慮,如果成為一個巫師有那麽好,曼奇尼家族又如何會不惜一切地要脫離裏世界,回到表世界呢?

但這些話瑪利是絕地不會聽到耳朵裏,她的愛是自私的,也是狹隘的,提奧德裏克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國王,這個年輕的統治者,面色灰白,嘴唇幹裂,瑪利或許有句話沒說錯,現在表世界的醫療手法可不足以讓國王脫離危險。

但要帶著一個凡人進入裏世界可不簡單,時間在流逝,國王的身體正在緩慢地冰冷下去,再繼續拖延下去只會更危險,提奧德裏克正在動搖,是讓國王就此死去,還是如瑪麗所說,讓他就此離開表世界,但提奧德裏克並不認為現在的安茹公爵能夠與他的兄長相比,畢竟之前馬紮然與王太後安妮為了避免兄弟鬩墻幾乎讓菲利普成了一個姑娘。

雪上加霜的是,就在他們相互對峙的時候,有人敲了敲門:“我們聽到了一些聲音。”一個修士在門外說:“請問國王與主教是否無恙?”

提奧德裏克將視線落在邦唐身上,瑪利一揮手,邦唐就能動了,他慢慢地站起身來,看了一眼國王之後,走到門前,“感謝您們的關切,”他說:“我剛才不小心跌碎了一個燭台。”

“請讓我們進去。”修士說:“是為國王驅散詛咒的時候了。”

邦唐不悅地蹙眉,要他說,這些失職的修士們並不值得信任,但這些同樣來自於裏世界的修士與巫師們有著同樣的惡劣之處,那就是總以為自己高於凡人,國王遇刺,他們並不覺得這是自己的過錯,或者說,對於他們來說,守衛國王並不是他們真正應當履行的職責,只是有審判長的命令,不得不為之罷了。

邦唐又看了一眼國王,發現他已經回到了床上,氣息平穩,而那些危險的非人都不見了。

修士們走了進來,作為裁判所的長矛,他們對於吸血鬼與巫師的氣息是最敏感的,剛才也是他們察覺出了一些端倪而匆忙趕來,但他們除了一股陰冷的氣味之外什麽都沒能發覺,一個修士觀察了一下主教與國王:“好吧,”他說:“兄弟,”他對另一個修士說:“我們再為國王做一次祈禱。”

於是他們跪下來做了一次祈禱,將寢室裏的古怪氣息驅散,“下一次在第六時。”

邦唐只是畫了一個十字,一言不發。

等到這些人都走了,邦唐立刻關上門,沖到國王身邊,他敢發誓,在那些修士們詢問的時候,他是想要大聲呼喚求救的,但一眨眼間他就改變了主意——因為這些修士所做的也只比那些喜歡放血和灌腸的醫生好一點,倒是女巫的藥水更有成效,但他也不願意眼看著國王被變成一個巫師,因為這同樣代表著他在表世界的死亡。

瑪利與維薩裏再次出現的時候,出乎意料的,在梵卓親王提奧德裏克的身邊還有著另一個吸血鬼,他向瑪利微笑,露出兩枚尖銳的獠牙:“這是茨密希親王,”提奧德裏克說:“阿蒙。”

“看來你們遇到了一些麻煩,”阿蒙說:“但要我說,提奧德裏克,你不是在我的路易身邊留下了一個影子嗎?”

“他要去教堂。”梵卓親王言簡意賅地說。

“如果是我可不會在意那麽一根手指。”阿蒙說,親王們失去了一個影子,確實會對他們的力量造成一定影響,但只要有足夠的血和時間,它還是會慢慢長回來的。

“你明知道不是手指的問題,”提奧德裏克說:“問題是可不能讓教士們發現我就在國王身邊——至少在表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