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巫師維薩裏的過去與巫師界的一角(下)(第2/3頁)

國王幾乎可以猜的到,當時的瓦羅·維薩裏會有多麽艱難,他的父親還在六歲時就離開了表世界去往裏世界,而他的老師又是一個附庸於曼奇尼家族的學者,也就是說,他們並不是那些長袖善舞的政客或是舌綻蓮花的商人,他們只怕很少與人打交道,然後,維薩裏帶著妻兒離開裏世界後,他甚至不能直接拿出裏世界的錢幣來換取食宿,因為裏世界的金幣、銀幣與銅幣和表世界都是不同的形制,從圖案到分量都有所不同,就算商家願意接受,他們也一定會惡狠狠地斬去一大筆通兌的費用。

“你們在遇到莫特馬爾公爵之前,已經離開裏世界多久了?”

“四年,”維薩裏說:“漫長的四年。”

這就難怪了,國王心想,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瓦羅·維薩裏只怕也已經精疲力竭了——莫特馬爾公爵不是第一個,如果他能夠帶著妻兒逃走,只怕也不是最後一個,他妻子的美並不屬於凡俗,正如教士所說,是魔鬼留下的罪孽,而他女兒的信——雖然很難說裏面有多少達達尼昂的增色添彩,卻也直白而又尖銳地指出了瓦羅·維薩裏的無能無力,他沒有辦法守護住這樣巨大而又難以掩藏的財富,除非他能夠狠下心來毀掉妻子的容貌,但他們的女兒呢?阿泰納伊斯還只是個幼童,但也已經能夠看得出她一如夏日玫瑰般的未來,而她初見國王時說的那些話可不應該是由一個五歲的孩子說出來的——那麽是誰教會了她這些呢?就連路易也不願意去想象,在這個丈夫與父親看不到的地方,這個孩子曾經遇到過什麽樣的事情。

“陛下。”

“什麽?”

“我想要知道,陛下,”維薩裏疲倦而客氣地問道:“如果曼奇尼家族知道我妻女正在莫特馬爾,那麽他們若是向您要求……”

“莫特馬爾公爵是我的臣子,也是我的將軍,更是我親愛的朋友,”國王冷漠地說:“曼奇尼家族是什麽?”

維薩裏發出了一聲慘痛又寬慰的笑,他向國王深深地鞠了一躬:“如果您沒有其他的事情了……”

“還有一個問題,”國王說:“我不太能夠明白裏世界與表世界是如何劃分的,你說你是潛逃出來的,那麽你還能回去嗎?”

“不能了。”維薩裏幹脆利索地答道:“我已經找不到意大利的‘通道’了,而法蘭西的,沒有引介人,我一樣找不到。”

他擡起頭:“但我知道有個人是應該可以找到‘通道’的,意大利,或是法蘭西的。”

“瑪利·曼奇尼。”國王說。

“正是。”維薩裏說“但陛下,您想要親眼一睹裏世界大概不可能,因為裏世界嚴禁凡人進入,每個裏世界的律法書都將這條法令寫在了第一頁上。”

“多麽嚴厲?”

“被巫師帶入裏世界的凡人必然難逃一死,而那個巫師,”說到這裏,維薩裏竟然禁不住微微顫抖了一下:“裂體固魂,永為基石。”

“我能夠明白上一句話,但下一句是什麽意思?”

“這是裏世界最嚴酷的懲罰。”維薩裏說:“被處以這個刑罰的巫師首先會被五馬分屍,然後他的靈魂也會被撕裂,固定在碎裂的肢體裏,末了這些肢體會被埋在裏世界的高墻下——就是將裏世界與表世界分割開來的魔法之墻——永遠無法安息,被迫注視與嗅聞著每個越過魔法之墻的存在,一旦有凡人觸碰,它們就會厲聲哀嚎……這是對違法者的處罰,也是對後來者的警告。”

“啊,”國王說,“我明白了。”

……

瓦羅·維薩裏離開後,邦唐告訴國王說,瑪利·曼奇尼正等在門外,路易握著羽毛筆的手微微一頓,“不,”他說,“今天就不了,和她說,邦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讓她去找菲利普或是亨利埃塔玩兒。”

邦唐遵命而去,路易幾乎想象得出瑪利氣惱的樣子,但在這個時候,他的確不太想要見她——並不是因為曼奇尼家族曾經對瓦羅·維薩裏所做的事情,這樣的事情,就算在表世界也只能說是尋常,但瓦羅·維薩裏也未必做錯了什麽,至少他讓自己的妻子與女兒擺脫了成為玩物或是祭品的可能——莫特馬爾公爵或許卑劣,但他是個凡人,這注定了他永遠無法擺脫夢魘血統的掌控,加上國王慷慨的承諾,他的妻兒將得以在表世界統治者強有力的羽翼下得享安樂榮華。

除了瓦羅·維薩裏這一生必然飽受苦痛與酸楚的折磨。

國王轉了轉羽毛筆,當他正準備寫下自己的一些想法時,邦唐回來了,這次他帶來了紅衣主教馬紮然。

對於這個可以說是如同父親一般的人,路易一直十分尊敬,他立刻從書桌後站了起來,而後與主教先生一起重新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