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宗教審判長——以拉略(第2/3頁)

一只灰色的雕鸮從雲層上方俯沖而下,一般來說,像是這樣的生靈總是會能夠憑借著本能賦予的警覺避開這樣的異常,但這只雕鸮不知道是因為餓昏了頭,還是過於自信,它徑直沖向了那團灰黑色的煙霧——煙霧下就是它已經確定的獵物——一只肥胖的鼴鼠。

黑色的煙霧翻湧著。

鼴鼠叫了一聲,尖利而響亮,有什麽從天而降,正砸在距離它不過幾尺的地方,它一邊恫嚇性地發出尖叫,一邊瘋狂地撥動著爪子,一頭鉆回到自己的洞穴裏。

那是雕鸮幹癟的屍體。

阿蒙並不喜歡動物的血,雖然必要的時候,吸血鬼也能夠以動物的血為生,但今晚完全是他心情不好——不不不,正確點來說,應該是心情太好了,血族的家長並不那麽惋惜地扔掉了孔代親王,雖然阿蒙也做過了一些嘗試,但這個男人雖然有著一具雄壯的軀體,卻有著一顆懦弱的心,他被種種顧慮困擾著,即便王位距離他只有一步之遙,卻還是在瞻前顧後,猶豫不決——阿蒙能夠看到他的未來,比一個布洛涅樹林裏的“名姝”還要清晰,他注定了永遠無法成為主宰,只能被別人主宰。

阿蒙嘆息了一聲,或許這就是命運,就是他也無法掙脫。

他的國王。

他向巴黎的中心飛去,俯瞰著已經又一次陷入了混亂中的城市——到處都是火光,還未修繕完畢的房屋又一次被點燃,披著淺栗色肩帶與暗藍色肩帶的士兵們在相互廝殺,他們的血將黑暗的街道妝點的無比艷麗,而在更深處的小巷裏,每個人都在遭受搶劫、侮辱與殺戮——每一場戰爭必然會產生大量卑劣的匪徒,他們就像是隱藏在洞穴裏的鼴鼠,一嗅到空氣中的硝煙味道就紛紛鉆了出來,肆意妄為,畢竟現在沒有法官,沒有警察也沒有任何一個能夠為人們主持公道的大人。

就連最窮困的人也難以保證自己的安全,因為殺戮同樣能夠帶給這些野獸快樂。

還有的就是隱匿在這座城市中的黑暗生物,諾菲勒的吸血鬼們,與其他能夠周旋與達官顯貴或是學者文人,又或是混跡於舞場劇院之中的吸血鬼不同,諾菲勒是遭到詛咒的一族,他們的面容扭曲醜陋的就像是一頭被毆打過的野豬,身材佝僂矮小,只要一看見他們,人們就會尖叫起來,所以他們只能生活在墓穴與下水道裏,只在最深的夜晚出沒,以最底層的流女與醉鬼為生。

還有就是城市陷入暴亂或是戰爭的時候,對於諾菲勒,也是難得的好時機。

阿蒙看到有幾個諾菲勒正守候在塞納河邊,等待著那些落單的士兵或是想要逃走的市民,同時,他也看到了正有一隊火槍手護衛著馬車從盧浮宮裏疾馳而出,吸血鬼嗅聞著被晚風裹挾而來的氣味——河水的腥臭味,諾菲勒的腐爛氣味,還有火藥的氣息,以及……國王幾乎可以被稱之有潔癖,在很小的時候就堅持每天至少沐浴一次,卻很少使用味道強烈的香水,所以他的氣味總是那樣的平淡,卻也因此顯得格外特殊。

就在阿蒙想要為國王“清理”這點小小的憂患時,一群巨大的黑色蝙蝠在人類無法聽到的尖嘯中驟然撲向了灰色的煙霧,它們的翅膀和牙齒將煙霧撕扯成無數小片,但絲絲縷縷的煙霧並未因此消散,反而變得更為凝實,它們化作了數之不盡的散亂繩索,緊緊地縛住了每一只大蝙蝠。

紛亂的黑影糾纏在一起,從空中墜落在一處聳起的屋脊上,又從傾斜的屋脊上滾落下去,直到被一只滴水嘴獸擋住。

煙霧與蝙蝠瞬間變回了人形,阿蒙與希爾佩裏克,茨密希與梵卓,血族兩大舉足輕重的家族家長狼狽不堪地絞在一起,他們同時念誦咒語,那只石頭的滴水嘴獸動了起來,相反的命令讓它無所適從,幸而阿蒙與希爾佩裏克都發現了這個低級錯誤,又同時改念了另一個咒語,它無聲地嗥叫了一聲,拍打著翅膀,飛向那些諾菲勒。

阿蒙先笑了起來,舉起雙手。希爾佩裏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輕輕從他身上躍起,他站在滴水嘴獸空下的位置上,擔憂地注視著國王的車隊。

他身邊站在阿蒙,不過幾分鐘,滴水嘴獸就已經撕裂了兩個諾菲勒族人,並轉向下一個獵物,另外幾個諾菲勒見狀,立刻逃走了,但很不巧,他們逃走的方向正是國王車隊必經的地方,阿蒙立即化作了成百的小蝙蝠——要說,他覺得自己化身的蝙蝠可要比希爾佩裏克的大黑蝙蝠可愛多了。

然後他就撞入了一團陰雲裏。

還沒等重新化作人形的阿蒙說些什麽,希爾佩裏克就從鉛灰色的煙霧轉回到原先的樣子,神色嚴肅地做了一個手勢。

這是一個在吸血鬼中通用的警告手勢,表示有極大的危險——通常指宗教裁判所的教士與聖騎士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