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主教與達達尼昂先生的談話

“好了,”瑪利說:“現在你可以睜開眼睛,去看看那只水晶球了。”

國王依言睜開了眼睛,他看向水晶球的時候,最初看到的還是白色的濃霧,但幾秒鐘後,濃霧就逐漸散去,他首先看到的是一片黑色與白色,正在上下起伏,在想到一些不和諧的東西之前,視角突然產生了轉變,他才明白之前看到的是富凱的一只袖子,袖子裏伸出的手捏碎了一點面包,丟在像是窗台的木板上,那個“鏡頭”就又迅速地擺動了起來,一上一下的晃得讓國王頭暈,國王轉向瑪利,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瑪利就惡狠狠地喊道:“看我幹什麽!看水晶球!”

國王卡住了,只得乖乖從命,幸好這時候“鏡頭”已經不再搖晃了,它被拉到了很遠的地方,但還是注視著富凱,這位先生已經不再擺出那副兢兢戰戰的可憐模樣,他面色深沉地看著遠處,手裏正拿著那封國王交給他的信,這封信很有可能送了他的命,但也有可能成為他踏上錦繡之路的第一步台階,只看他怎麽選擇——路易的視線在他身上停留了一會就移開,去看周圍有沒有看似與他交談或是往來的人,然後隨著“鏡頭”移動,他看到了客棧內的景象,只可惜這座客棧就和其他的旅店那樣,統一的肮臟與簡陋,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但至少可以保證他正在旅途中。”國王輕聲說。幸好此時正是早晨,富凱先生用餐完畢(也就是那塊面包),動身出發,金色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而不是脊背上,這說明他正在往東面走,列日位於比利時與法國阿登的交界處,也就是說,在赫泰勒的東側,巴黎、奧爾良與波爾多都在西側——富凱先生不是向他們的敵人那兒去的。

“你的……這個,”國王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能夠看到多遠?”

“這要看那支玫瑰的氣味能夠在他身上留多久,”瑪利說:“我的白嘴鴉是嗅著氣味追蹤目標的,淡了就會找不到。”

“那真是太好了,”國王說:“看來我們能夠看著他抵達列日。”

“我怎麽不知道那支玫瑰的氣味能夠維持那麽久?”瑪利奇怪地嘀咕道。

國王笑了:“因為富凱先生一定會把它留著,如果他順利完成了我交托的任務,他就會在回來的時候把它給我看。”

“你怎麽知道?”

“因為是我,我就會這麽做。”任何人,包括國王,都會樂於看到哪怕只是一點小小的恩賜也能被人銘記於心的。

“男人!”瑪利嘆著氣說。

……

富凱先生並不知道自己正被魔法監視著,雖然沒有日夜兼程——他很清楚自己做不到,如果病倒在旅店裏只會更耽誤時間,但他還是做到了每天走上三十法裏,在第三天的晚上趕到了馬紮然主教的隱居地點,馬紮然主教謹慎地選擇了一座猶如城堡般的修道院——這種修道院在歐洲並不少見,畢竟軍隊們最愛劫掠的不是城堡就是修道院,有時候修道院還在前列,因為除了珠寶、聖物與書本之外,大部分修道院都有大量的食物儲存以及自釀酒。

富凱先生請求覲見主教的時候,主教先生正在修道院院長的邀請下鑒別“聖水”的好壞,當然,不是那種加了鹽的泉水,而是啤酒,這種顏色金黃,泡沫豐富的酒類早在十一世紀的時候就有修道士們開始釀造,只是一直未曾公開,據說正有人向羅馬的聖父建議,允許修道士們自釀啤酒,在齋戒日飲用以補充缺乏的營養,只是聖父總是終日忙碌,暫時顧不到這兒——反正就算是齋戒,羅馬的教士們也不會忍饑挨餓,人們都說,羅馬的教士都是一個頂三的,可不是說他們在宗教學上的造詣,而是指他們無比肥碩的身軀。

對此馬紮然主教不置可否,他同樣對修士們是不是能夠在齋戒日喝啤酒不感興趣,雖然宣稱隱退,但他的心一直就在國王身邊,他的眼睛一直密切地注視著巴黎、奧爾良與波爾多的一舉一動,時刻沒有放松過。一聽說有人從赫泰勒來,他馬上就放下了杯子,而修道院的院長則理智地先行告退了。

富凱見到主教先生,就跪下去吻他的戒指,而主教先生也允許了,他對富凱有著鮮明的印象,也知道他站在國王與他這邊,但他沒有立即去聽富凱傳來的情報,而是讓他站起來,陪著自己一起在庭院裏走走——修道院的庭院與俗人不同,幾乎沒有高大的喬木,窺視者難以隱藏蹤跡,也很難竊聽到他們的話語。富凱欣然從命,畢竟只在庭院裏的話,一旦主教先生怒意勃發,他還能逃走,在房間裏……他敢擔保主教先生的房間兩側全都住著他的護衛。

出乎富凱先生意料的是,主教先生看了信,並未勃然大怒,他低著頭思考了一會,“那麽就這樣。”他說,有點不太明白這個年輕人為什麽會在這樣的好事面前愁眉苦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