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阿蒙的國王

這句話讓阿蒙笑了起來。

“這句話讓我想起了金雀花的理查,雖然我見到他的時候他還不是國王,而是阿奎丹公爵,那時候他與你的國王一樣大,拉羅什富科,只有十一歲,剛剛與法國國王的公主阿莉斯訂婚,他是國王的第三子,人們都說,他不可能成為國王,但我只要一看他,就知道這個紅頭發的孩子,就如你所說的,會是一頭獅子。”

“而未來正如你所看見的歷史那樣,”阿蒙接著說道:“他殺死了自己的父親,殺死了自己的兄長,殺死了自己的弟弟,用沾滿鮮血的手撿起王冠戴在自己的頭上。

他大掠了西西裏的墨西拿,奪取了塞浦路斯,攻克了阿克,在阿速夫重創了薩拉丁的軍隊,收復了雅法,阿什凱隆和達魯姆,在距離耶路撒冷只有十二英裏的貝特奴巴駐軍。

他連續兩次,一次在韋爾依納,一次在弗雷特瓦拉,擊敗了法國國王腓力,俘虜了他的王家唱詩班,繳獲了數不勝數的馬匹、帳篷、珠寶與文書。

他在塞納河上修建起了蓋揚城堡,現在你還能看到它。”

“天呐,天呐,”公爵低聲說:“您說的就像是這一切都是您親眼看到的。”

“唉,你若是能到阿奎丹的城堡去,就能看到我,在掛毯上,在書籍的插畫上,在文字的記錄上。

當他逼迫西西裏的國王坦克雷德繳納兩萬磅的黃金作為墨西拿的贖金時,我就站在他身邊。

他在塞浦路斯決定讓美貌的貝蓮加成為他的王後時,正是我為他們作證。

他幾乎能夠看到耶路撒冷,即將奪回聖城的時候,也是我,寫信給千裏之外的約翰,讓他掀起叛亂。

最後,他在利摩贊的沙露堡中了箭,幾乎快要死了的時候,我問過他是否願意背棄他的信仰,歸於黑暗,他拒絕了——即便如此,公爵,我還是發自內心地愛著這個孩子。”吸血鬼突然向前傾身,拿出了一個有著嬰孩手掌那麽大的聖物盒,打開給公爵看,雖然這裏的光線足夠充足,但公爵還是只能看到發黑、收緊的一團東西,很難說它是什麽,他的鼻子嗅到了濃烈的麝香與沒藥的氣味,這種氣味他仿佛在什麽地方聞到過,但怎麽也想不起來。

“他死了之後,有三位騎士遵照他的吩咐,分別將他的心臟、頭和身體分別送往三個地方埋葬,身體埋在他父親亨利二世的腳下,以示懺悔,頭顱留在阿奎丹,心臟送給他的王後貝蓮加,但我留下了他的心臟,就如你看到的,用秘法榨出裏面所有的血,用香料填充和腌制,把它縮小,帶在身邊。”

拉羅什富科公爵睜大了眼睛,幾乎說不出話來:“但那是違反秘法的啊,”他失態地喊道:“那是一個國王,一個偉大的國王,您們是不能讓一個國王,甚至不能讓一個可能成為國王的人轉化成血族的!”

“茨密希從不需要遵循任何陳規舊律,”茨密希的親王晃了晃手裏的聖物盒:“拉羅什富科,你讓我失望,我原本以為在這個巨大的舞台上,你能夠為我奉獻出一場精彩紛呈的演出……但沒有,公爵,什麽也沒有,你,還有孔代親王,散發出來的氣味比諾菲勒的還要腐朽惡臭,死氣沉沉。”

“你看,我曾經有個國王,”阿蒙說:“但最終我還是失去了那個孩子,我現在仍然想要一個國王,一個還在繈褓裏的時候,就注定了要成為一整個國家的主宰的存在——你知道的,迄今為止,我仍然沒有合心意的繼承人,我想要個繼承人,他也許會理查更合我的心意。”說到這裏的時候,阿蒙簡直可以用興致勃勃來形容了,也許一開始他只是因為公爵的無能而出言恫嚇,現在呢,新的想法竟然讓他不由自主地興奮了起來。

相比起吸血鬼的泰然自若,拉羅什富科公爵卻要嚇壞了,他來的時候,所抱著的最壞打算也不過是失去阿蒙的青睞,他甚至沒有想過對於阿蒙來說,他也只是一個人類,一個在吸血鬼的眼裏只能算得上工具與食物的“東西”。

公爵有這樣的想法並不奇怪——這個時代的人們從來就認為一個尊貴的人應當受到額外的優待,無論他是否已經走投無路,或是犯下了怎樣可怕的罪行,即便已經有個國王被送上斷頭台,他們仍然固執地認為,血統與出身要勝過才能與智慧——現在他才真的感到了恐懼,因為他平時所依仗的那些東西突然都失去了作用。

如果不是還有最後一絲殘存的理智維持著公爵的儀態,也許他今晚真要死在這裏,就像那些從不被他放在眼裏的卑賤之人。

“但如果您這樣做,”公爵低聲喊道:“他是會憎恨您的啊。”

阿蒙斜睨了他一眼,公爵的預感沒出錯,當一個新的念頭攫住了這位瘋狂的血族親王後,拉羅什富科,這個他曾欣賞過的人類立刻就變得索然無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