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便壺這個職位……

國王已經能夠嫻熟地使用長弓與弩弓,王弟菲利普雖然生疏,但看得出他很高興能夠在兄長的指導下射中一個又一個的箭靶——在這個時代,搭設箭靶的人可不會用玩偶來獎勵獲勝者,這種遊戲完全可以說是變相的賭博,一個小埃居可以換到十根長箭與寬頭矢,射中十次靶心就可以換到一個金路易,但這些箭靶比騎士們訓練的時候還要小,就算是訓練有素的長弓手來也未必能夠射中,而且最後三枚羊皮紙質地的箭靶不是固定在墻上,而是系在一根細繩上,哪怕是微微的一陣輕風,都會讓它移動,想要射中靶面都很困難。

先是國王與王弟興高采烈地在那兒玩,不久之後,亨利埃塔公主也來了,不過與其說是她受瑪麗王後的指派、倒不如說是終於以此為借口從冗長的拉丁語獨白中脫身,她也拿出了一個小埃居來換取箭矢,但相比起經過了正統教導的路易,野性十足的瑪利·曼奇尼,公主殿下的戰績著實令人悲觀——具體點來說,就是箭靶的主人抱怨個不停,因為那些箭都不知道被公主射到什麽地方去了,他的損失有點慘重。

亨利埃塔公主的神色這下子可真是有點慘淡了,這時候她的侍女露易絲靠近她,說了些什麽,公主殿下就又拿出了一枚小埃居,換了十根箭矢,把它們交給了露易絲。

露易絲確實不是那種令人印象深刻的女孩,她的五官偏向於男性的剛毅,面部輪廓又過於嚴厲,並不符合現在人們的審美,就連手腳也不夠小巧精致,但就是這樣的手指與手掌,才能穩穩地托住長弓與弩弓,不會讓箭矢在飛行的時候失去力量或是準頭。

她沒有停歇,一連射了十次,每次都射中了靶心,就連那三張以細繩懸掛著的箭靶也不例外,這下子輪到箭靶的主人沮喪了,他之前抱怨個不停也只是想從這些貴人身上多撈取一點賞賜,但這樣他反而要賠本,他向國王投去哀求的眼神,路易知道他在謀劃什麽——他公正地判決箭靶主人必須按照口頭契約給亨利埃塔公主一枚金路易,他只得遵命。

不過等到國王的第一侍從邦唐和他說了一些什麽,他就又高興起來。

“您和他說了些什麽?”亨利埃塔公主忍不住問道,她知道這有些失禮,但她確實很想知道國王陛下是否願意給予她一些額外的庇護。

“我告訴他說,他可以掛出條幅,讓人們都知道國王、王弟與公主都曾經在這裏玩過他的遊戲。”路易溫和地說:“會有很多人願意嘗試的。”

“您真是太仁慈了。”亨利埃塔說。

“只是徒手之勞罷了,”路易說,“對於這些人來說,我們根本不會去在意的一些小問題,可能就是他生命中的一場劫難。”

亨利埃塔的臉色微微地白了白,路易頓時有些於心不忍,像是如亨利埃塔公主這樣的貴女,根本不會接受這樣的教育,她或許會同情那些衣食無著的饑民,但這種情感是高高在上的,她根本不可能理解什麽叫做設身處地,或是調換立場,她自從誕生就是公主,今後可能還會成為王後,至少是親王或是公爵夫人,哪怕她也曾因為窘迫的經濟情況而險些死了,她也只會記得自己遭受的屈辱,而不是就此放低身份,與那些卑微的人保持同一個視線水平。

“這是我的錯,”路易馬上說道:“親愛的亨利埃塔,我可以發誓說我沒有責備任何人的意思,你,或是你的侍女,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失望,雖然那的確是個貪婪的家夥,但我們所要做的就是寬恕。”

“是的,”亨利埃塔公主有些勉強地說:“這正是聖人要我們做的。”

國王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但也沒有太過分地脅迫她,沒有這個必要,對亨利埃塔,國王只有憐憫與尊重,愛意是絕對沒有的,或許,對十七世紀的人們來說,他們正處在談婚論嫁的好時候,但對路易來說,這簡直就是犯罪,羅密歐與朱麗葉相戀的時候,朱麗葉至少也有十四歲了,在這點上他絕對支持王太後安妮與馬紮然主教,希望他們越挑剔越好,他大可以等到二十二歲才結婚。

王弟菲利普見狀立刻插入到亨利埃塔與王兄之間,按照禮儀,亨利埃塔應該走在他的身後,這樣亨利埃塔就與國王拉開了距離,只是瑪利·曼奇尼又必須走在公主殿下的侍女身後,這讓她有些不愉快,但在她接受封爵或是與一個爵爺結婚之前這點是沒辦法改變的,國王就讓邦唐去囑咐她一件事情,於是她立刻高高興興地走開了。

在國王與王太後在這裏的時候,街道上當然不會有人隨意拋灑糞便,但路面上還是有隱隱約約的說不出來的味兒,這股味兒在他們走過小廣場的時候變得濃烈,臭氣中混雜了魚腥,看來就算是主教先生在今天禁止他們賣魚還是祛除不了日積月累的氣味,巴黎的市長,也是他們今天的向導頓時為難起來,萬幸,這個時候獻給王太後安妮的彌撒劇總算是結束了,王太後的侍女們圍攏在一起——如果是幾個月前的路易大概還弄不明白他們在幹什麽,但在凡爾賽往聖日耳曼昂萊的路上,他已經看過很多次這樣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