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崔遠洵從小到大受的教訓並不算少,那句話聽得更不算少:“雖然這是實話但你不該說出來。”

他的腦海裏有一個櫃子,裝的就是這些不能說出來的實話和不能提的問題,多年以來分類總在一直增加。其中一條屢屢被提及,但是因為總是無法界定,讓他也屢屢犯禁:

不要揭人傷疤。

如果賀言也直截了當地告訴他,這種話不該在鏡頭面前說,事情會更容易一些。可賀言卻突然說起自己公司沒有出道成功的練習生來。而且語氣,也驟然間變得不一樣。

崔遠洵不太想問賀言為什麽了。問得太多以後,結局只會一目了然。

賀言也會發現他是個怪胎,也會像別人一樣,並不會說什麽太刺耳的話,也沒有什麽過激的舉動,但逐漸離他越來越遠。

家裏人不覺得他適合做演員,也曾經問過他:“你不覺得你更適合去學理工科嗎?不用跟很多人打交道。”

“演戲會開心一點。”他這麽回答,然後就繼續演了下去。

在一個完整的,有開頭與結尾的故事裏,人的感情也是完整的。就像陳列在玻璃櫃裏的文物,崔遠洵可以戴上手套,拿起放大鏡,去觸摸研究每一個細節。

想得有些過於入神,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何羽鞍這一組,賀言也已經到後台去準備。

崔遠洵昨天已經看過了剪好的成片,他給這個作品的質量估計了一個分數,又想找人說,何羽鞍這次大概要排倒數。可是一轉頭,旁邊是空的,不知道該找誰說。

他們組一共六個人,賀言和徐卉是男主女主,還有兩位去當了配角,剩下完全沒有出演的,就是崔遠洵和張晝。

自己不被用並不奇怪,奇怪的是張晝。眼見為實,看來何羽鞍並沒有傳聞裏那麽鐘愛用張晝當男主。

張晝也察覺到了崔遠洵的眼神,笑著看了回去:“怎麽了?”

“你都好久沒演戲了。”崔遠洵說,“我覺得你其實可以退出娛樂圈。”

“……”這才幾分鐘,張晝就有些懷念賀言了,還是讓賀言來應付這家夥吧。

還好崔遠洵也馬上被台上吸引了注意力,沒再繼續說什麽讓人拳頭攥緊的話。

現場觀眾已經打分完畢,最後統計結束公布,果不其然,7.4分,與崔遠洵預想的結果相差極小。已經達到了及格線以上,足以讓人看一看的水平,但比較起何羽鞍原作的5.3分,上升空間太小,以最高的分數,位居倒數第一名。

而且這個名次,還影響到了淘汰名額。排名第一的那組,可以一個都不用淘汰。其他每組淘汰一人,倒數第一,也就是何羽鞍這組,需要淘汰兩人。

何羽鞍意外地很會搞效果,前面都已經宣布了淘汰人選,就等何羽鞍最後定音了。他拿起話筒,環視了一圈,目光遊移地在幾個人之間跳來跳去,卻沒打算馬上念結果。

“剛剛本組的導演不發言,我也不方便誇自己。”何羽鞍定了定神,“其實這個結局的改動,完全是賀言提出來的,希望大家給他一點掌聲。”

現場進來錄制的觀眾裏,本來就有很多賀言的粉絲,自然毫不吝惜他們的掌聲,等響完一輪,何羽鞍才繼續看向賀言:“所以我其實想問你,排除戲劇效果之外,你會刺下去嗎?”

賀言站的地方,其實離何羽鞍很遠,只能通過話筒,聽到何羽鞍的聲音。音響傳來的余音好像還繞在耳邊,直到徹底消下去了,賀言才把手裏的話筒舉起來,問道:“什麽意思?”

“如果你手裏也有這樣一把刀,”何羽鞍問,“你會刺向你愛的人,或者你恨的人嗎?”

崔遠洵聽著,總覺得不太對。

明明這個故事裏,女主就是男主又愛又恨的人,怎麽說得像兩個似的。

不過,他也只是想想,現場居然有人比他更不懂禮貌。

“導演!”離何羽鞍更遠的張晝,隔著人群朝何羽鞍喊,“別拖時間了!!該宣布淘汰名單了!!!!”

何羽鞍被打斷以後,倒也沒有繼續問下去,終於開始在他的板子上寫寫畫畫,把人寫進名單裏。

淘汰的人,一個是徐卉,理由是她很優秀(客套的),但這次表演裏還是有一些差距,希望她繼續努力。

另一個是短劇裏的男配,何羽鞍鷹一樣的眼睛刺在他身上,幾乎是帶著些許嫌惡:“我希望節目組剪掉這段,因為這種事情傳出去,對你的職業生涯會有影響。但是我也不想私下教育你,提醒過不止一次了,你的戲份是不多,但在我的片場,不是讓人玩遊戲發消息的。這種事情,你可以在你接的那些劇組裏去幹。”

哪怕是休息的時候,沒有戲拍的時候,也不行。更何況還有個對比就在一個組裏,沒有參演機會都在盡力。昨天雖然通知是無拍攝計劃,但也不是沒有告知他們,請來了國外戲劇學院的表演助教,如果有問題,可以去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