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楚紹和楚酒酒睡下了,另一邊的大屋裏,幾個孩子都睡了,隔壁房間,張家老兩口的鼾聲也傳了過來,牛愛玲和張慶國夫婦,卻還沒睡。

張慶國光著膀子,表情很為難:“你說的這都是啥事,哪能賣孩子呢。”

牛愛玲拍了他一巴掌,“說啥呢,啥叫賣,咱這是給外甥女找人家。咱家有三個孩子,老二家有四個孩子,自己孩子都快養不起了,哪還養得起張鳳娟的孩子,娘都把他倆趕到小屋去了,小屋是住人的地方嗎?你再想想,出得起一百五十塊的,那是啥家庭啊,楚酒酒過去了,過的肯定是吃香喝辣的日子。”

張慶國還是猶豫:“可是……”

“可是啥,富貴今年十五了,該相看人家了,富來十三,過兩年也得娶媳婦,你這個當爹的沒本事,家裏一分錢沒有,都在娘手裏攥著,到時候富貴娶不上媳婦,你不著急啊!這一百五十塊到手,除了娶媳婦,咱們還能存一大半下來呢!”

張慶國:“娘手裏不是有二百塊錢嘛。”

一提這個牛愛玲就來氣,張婆子確實對大房最好,可是她摳啊,每天摳摳搜搜的給大房一點好處,而大錢,都被張婆子藏起來了。

她翻了個白眼,“天上下刀子,娘都不可能把那二百塊錢拿出來,你說你也是,當初去搬張鳳娟的東西,你咋就那麽沒眼力見,凈拿那些沒用的家什,這麽大一個紅盒子,現在被娘抱走了吧!”

張國慶:“我以為大妹是在外面混得不好,才回村來的,誰想到她那麽有錢……”

牛愛玲氣呼呼道:“我不管,那二百塊沒拿到,我都快心疼死了,這一百五,必須拿到手。”

現在不比之前,童養媳被定義為陋習,賣孩子更是犯法,不過,天高皇帝遠,有些山裏的鄉村,還是保留著這樣的習慣。張慶國想想厚厚一沓的紙幣,不禁也心動了。

他低聲道:“那你找個好人家,還有,找遠一點的。”

牛愛玲一聽他松口了,頓時喜上眉梢,“知道,我明天就去找,行了,睡吧睡吧,明天還得上工呢。”

她吹了燈,張慶國又在黑暗裏問她:“用不用告訴娘?”

牛愛玲簡直要被他氣死,“你傻啊,告訴娘,錢不就歸娘了?等賣完了,就跟娘說,楚酒酒是自己跑了,反正她一看就不是能在這裏待著的人。”

張慶國還想問,要是楚紹跟他們要人,那怎麽辦,但是媳婦已經背對著他躺下了,沒辦法,他也只好躺下。

第二天,吃完飯,趁著張婆子出去,牛愛玲也偷偷的跑了出去,而且一天都沒回來,晚上張婆子問她去哪了,她就說自己老娘病了,得回去伺候。

張婆子聽了,依然罵了她幾句,牛愛玲已經被罵習慣了,甚至可以把這些話當成白噪音,快速扒拉幾口飯,又夾走了最大的那個窩頭。

張婆子:“……活沒時間幹,飯倒是不耽誤吃,以後在你娘家吃,別回來給我添堵!”

恰在此時,楚酒酒和楚紹一起回來了,張婆子坐在屋裏,火氣更大:“喪門星,怎麽不在外面淹死呢,沒一個省心的!”

楚酒酒皺了皺眉,楚紹卻牽著她繼續往前走,不讓她和張婆子起沖突。

楚酒酒只好跟著楚紹一起回去了。

她覺得楚紹有點慫,可楚紹是不想再惹麻煩了,口水戰毫無意義,張婆子就是那樣的性格,想讓她改變、或是感到羞恥,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比起當面嗆聲,他更喜歡做有實際好處的事。

比如,跟大隊長求情,讓他和楚酒酒從張家搬出來。

青竹村裏有不少廢棄的老房子,有些被人扒了墻,磚頭都拿回去蓋自己的房子,有些長滿了苔蘚和藤蔓,一到晚上,比鬼屋都嚇人。但是收拾收拾,差不多也能住。

這幾天楚紹回到了田裏,他才十二歲,已經很能幹了,平常家庭,一個男人一天可以掙十個工分,一個女人一天七個工分,孩子最少,像楚紹這樣年紀的,一天也就四五個工分。可楚紹能拿到七個,有時候,還能有八個。

以他的本事,養活自己已經沒問題了,帶著楚酒酒,也許會困難一點,但楚酒酒也很能幹啊,她比小蜜蜂都勤快,天天滿村跑,就為了給自己和楚紹找食物。

楚紹在午休的時候找到大隊長,大隊長正在看天,晴了這麽些日子,又下了一場小雨,接下來估計還有一場雨,等這場雨過去,就會出現幾個難得的晴天,等晴天過去,大概直到八月份,他們才能看見一次太陽。

大隊長背著手,腦袋裏裝了一個比天氣預報都準的晴雨表,他打算在這兩天的雨過後,就讓村民們收稻子,收完趕緊種下一茬,然後就可以進入農閑期了。

楚紹來找他,大隊長低下頭,臉上沒什麽表情:“哦,楚紹啊,怎麽,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