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兩個亞當

“當時我對助手們說，往後不要再給蝌蚪們投食了，能節省一大筆用於購買新鮮腦髓的支出，至於水池裏尚存的蝌蚪……我當時帶著怨氣說，就讓他們自生自滅好了！白養了他們那麽多年，結果毫無收獲，也算夠意思了！”

掃羅博士繼續向兩位訪客講述，亞當是如何在實驗室中誕生的。

“水池就這樣被封鎖起來，我轉頭去忙別的項目，沒多久就把這件事忘了。”

“大概過了半年多，一個助手匆匆跑來找我，說是路過三樓腦池，無意中聽見古怪的動靜，靠近一瞧，不由嚇了一跳，所以趕緊跑來向我匯報。”

“我聽了以後也很好奇，就跟著助手跑到三樓，解除封印，靠近水池一瞧，驚訝的發現池中竟然還有一些存活下來的蝌蚪，而且正在自相殘殺。”

“這些小東西自從被我斷了糧，封鎖在池塘中，飽受饑餓折磨，實在餓的受不了，就只能捕食身邊的同伴充饑，以它們兄弟的生命去換取自己的生存機會。”

“這種自相殘殺的現象一旦出現，就引起其它蝌蚪效仿，如同瘟疫般迅速傳遍整個蝌蚪族群。”

“每天都有蝌蚪被更強壯或者更冷酷奸詐的同類吞噬，在這個殘酷的鬥獸場中，弱者必將被淘汰，強者則要與更強者爭鬥。”

“通過吞食其它蝌蚪，被殘酷的生存環境篩選出來的蝌蚪們變得越來越大，而我也終於得償所願，誤打誤撞地觀察到了奪心魔蝌蚪的幼態持續現象。”

“就這樣過了一整年，投放在水池中的數萬條蝌蚪經過無數次自相殘殺，最後只剩最強壯、最冷酷、最狡詐……或許也是最幸運的一條存活下來，獨霸整個水池。”

“這條沒有經歷蛻變的奪心魔蝌蚪，最終發育成了龐大的奪心巨蟲，也就是你們此刻看到的這家夥。”

掃羅博士指向水池中正在埋頭大嚼腦髓的貪婪巨蟲。

“既然青蛙和蝌蚪算是兩種不同的生物，那麽我當然有理由認為，奪心巨蟲也不同於奪心魔，所以我給這一新生物種的始祖命名為‘亞當’。”

喬安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

“亞當”這個詞在靈吸文中就是始祖的意思，相傳世間第一位奪心魔的名字就叫“亞當”。

根據奪心魔的創世傳說，亞當誕生在星界的無盡虛空當中，試圖捕獲一個宿主來容納自己高度發達但是很脆弱的大腦，進而尋求繁衍後代的途徑，然而亞當在星界遊蕩了很久也沒有找到合心意的宿主。

某天他忽然發覺自己柔軟的蝌蚪狀身軀當中，生出一根堅硬的骨頭，這根骨頭還擁有獨立的思想，以心靈感應告訴亞當：

“我是絕對精神的產物，你把我從體內抽出來，我將變成你的雌性伴侶，咱倆結合，就能繁衍後代。”

然而亞當認為“雌雄異體”這種生理構造，缺乏簡諧的美感，並不符合“絕對精神”，拒絕了體內那個神秘聲音的誘惑，堅定地將之封印在自己體內，從而演化出“雌雄同體”的特征，繼續尋找理想中的宿主。

奪心魔的歷史文獻當中，並沒有明確記錄亞當最終找到的宿主是何種生物，從奪心魔通常只能寄生在類人生物體內來看，賦予他們這一遺傳特征的始祖亞當，當初很可能是寄生在了遠古類人生物或者其神靈祖先身上。

總之奪心魔一族就這麽繁衍至今，並且一直保持著“雌雄同體”的特征。

在喬安這個人類看來，此類傳說未免有倒果為因之嫌——更像是奪心魔們為了合理化自己的生理特征而杜撰出來的始祖神話。

關於這則傳說，還衍生出一個在他看來很有趣的文化現象。

在人類的社會中，當人們對你說“聆聽自己內心的聲音”，其實是在勸你做人別太在意條條框框，陳規陋習，渴望什麽就大膽去追求，不要被傳統束縛，羞於表達自己的個性和偏好。

比如傳統社會風氣是主張異性戀的，可你偏偏喜歡上同性，內心很矛盾。

朋友勸你“聆聽內心的聲音”，其實就等於勸你勇敢的去追求愛情，哪怕愛慕的對象是同性。

在人類社會，在這個啟蒙思想日益高漲、年輕人主張個性解放的時代，鼓勵人們“聆聽自己內心的聲音”，總體而言利大於弊，具有進步意義。

然而在厄底斯，可千萬別用同樣的話去“鼓勵”一位奪心魔！

始祖亞當拒絕內心聲音的誘惑，沒有把體內的“骨頭”抽出來變成雌性，從而保全了自己雌雄同體的純潔本質，這在奪心魔們看來，是一場關於絕對精神信仰的聖徒試煉。

從這則傳說出發，“內心的聲音”對奪心魔而言就形同“惡魔的誘惑”或者“精神分裂”，只有在罵一個人中了邪或者發了瘋的時候，才會以一種譏誚的口吻，說他已經被“內心的聲音”誘惑，喪失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