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絕對精神

主腦本身並沒有鮮明的性格特征,其性格總是隨著內外兩個因素的變化而發生變化。

外在因素,主要是指重大事件的刺激和外界環境的變化。

正是因為厄底斯出了薩麥爾這麽個叛徒,主腦受到負面刺激,不想看到此類醜聞再次發生,所以才會加強對社區的管制,統治風格朝著愈發嚴厲的方向轉變。

反之,如果沒有薩麥爾叛逃事件,主腦就沒有反省、調整和轉變的動機,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寬容。

同樣的道理,假設有兩個奪心魔社區,一個定居於資源極度貧瘠的環境裏,另一個生活在資源豐富的地區,那麽前者的主腦往往比後者的主腦更專制冷酷,對社區的管理也更嚴格。

這就是環境對主腦統治風格的直接影響,資源貧瘠地區的主腦必須執行鐵腕統治,將有限的資源充分利用起來,以求最大限度維持社區中的多數公民能夠生存下去。

反之,在一個物質資源極大豐富的國度裏,主腦不需要殫精竭慮,奪心魔們也能過上富足悠閑的生活,主腦當然樂得當“撒手掌櫃”,省得浪費自己的腦細胞,所以體現出寬容的風格。

影響主腦統治風格的內在因素,是指死後融入腦池的奪心魔們的思想傾向。

主腦的血肉是由無數奪心魔的腦組織共同構成,其意志也是過往所有葬入腦池的奪心魔的精神聚合體。

奪心魔社會的同質性再高,也不可能存在兩個從思想到個性再到癖好完全相同的個體。

正所謂千人千面,每一個生活在世界上的智慧生物,都會因先天遺傳和後天經歷的影響,塑造出不盡相同的人生觀、世界觀和價值觀。

當奪心魔死後葬入腦池,其生前定型的三觀也會隨著魂靈一並融入主腦,並且對主腦的三觀造成一定程度的影響。

相比主腦豐富的閱歷和思想積澱,某個奪心魔的思想形同微弱的螢火,不足以對主腦的三觀造成顯著的沖擊。

但是聚沙成丘,積少成多,如果越來越多秉承同樣思想觀念的奪心魔融入主腦,那麽主腦的觀念也會朝著多數派的方向發生偏移,進而體現為統治風格上的轉變。

所以當一個奪心魔社區的主腦由寬容轉向專橫之時,倘若沒有環境變化和突發事件的刺激,那麽奪心魔們就只能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了。

正是因為他們的前輩大多認同專制鐵腕的統治方式,主腦才會發生轉變。

這種情況下,存在一個隱含的矛盾。

在一個和平的奪心魔社區當中,死者大多是壽終正寢的老人,而老人的思想普遍僵化保守,傾向於因循守舊,敵視新事物和特立獨行的年輕人。

越來越多“老古董”的腦子融入主腦,就會對主腦造成“毒害”,致使主腦也變得越來越頑固保守,像個食古不化的老人。

正是為了緩解這種“慢性病毒”,奪心魔們總是頻繁對外發動征服戰爭。

你以為他們發動戰爭只是為了滿足邪惡的征服欲,只是貪婪地掠奪財富和奴隸?

這種理解只不過停留在表層。

其實奪心魔們的侵略戰爭同時也是一種自我拯救,只有在戰爭中犧牲掉一定比例的公民,尤其是年富力強的公民,讓這些年輕而富有闖勁的大腦融入腦池,才能矯正主腦日趨保守專制的“老人”傾向。

為什麽喬安覺得“奪心魔式的邪惡”與眼魔的邪惡截然不同,是一種令人絕望的制度性、思想性的邪惡?

根源就在這裏。

作為社會總體意志的“主腦”,其思想歸結為過往社會成員的思想總和。

如果把過往已死靈魂的經驗總和定義為“歷史”,就會發現歷史對主腦的影響遠遠大於活人的意見,可是主腦的存在並不是為了追緬亡魂,悼念歷史,而是為了維護在世公民的利益,這不是很矛盾嗎?

為了擺脫這一路徑依賴,奪心魔們被迫開動戰爭機器,在多元宇宙的各個位面四處出擊,在戰爭中犧牲掉無數年富力強的同胞,從而修正主腦保守的經驗主義傾向。

可那些在戰爭中犧牲的年輕人,他們的根本利益——生存權——並沒有得到事實上的維護,這與主腦維護其社區成員利益的使命不也是自相矛盾?

喬安來到厄底斯的第一天,就深切感受到上述矛盾,奪心魔的社會形態看似完美和諧,其實存在巨大的隱患。

奪心魔一族不乏有識之士,當然早就有人看出了這些隱患,然而從以撒和諾斯替的記憶來看,至今尚未有人給出一條切實可行的救贖之路,只能繼續沿用老辦法,在作死的邊緣遊走。

你很清楚奪心魔的邪惡,可你要是生活在厄底斯,為了促進社區的活力,為了維系主腦的健康,為了同胞與子孫後代能夠生活的更好,你也只能視他人與自身的生命為草芥,除非你不愛你的同胞,不愛你所生活的社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