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不同的道路

莫裏亞蒂教授的每一句斥責都好比呼嘯的皮鞭，重重抽打在喬安心坎上。

年輕地法師不得不承認，導師的指責有理有據，正中自己的要害，使他深感慚愧，無從辯駁，需要多花一些時間來消化和反思這些冷酷的忠告。

莫裏亞蒂教授見喬安低頭不語，誤解了他的沉默，苦澀地嘆了口氣，後悔對自己唯一的學生說了太多重話。

“看來我們已經沒什麽可聊的了，喬安，是時候說再見了。”

“導師，您要去哪裏？”喬安愕然擡頭。

“還沒拿定主意，只想換個環境。”莫裏亞蒂教授自嘲地聳了聳肩，“畢竟我已經不再是人類了，總不好繼續生活在人群當中，假裝什麽都沒改變。”

“您還會回來嗎？”喬安望著導師，不由鼻子發酸。

“這又不是什麽生離死別，就當成是暫時的休息，人類社會當中還有很多我割舍不下的東西，比如美酒和美人。”

莫裏亞蒂教授故作輕松地笑了笑。

“從今往後，我們將走上不同的道路，但這不是兩條平行線，再次相逢的日子，說不定會比我們期待中的更早。”

“我走以後，牧場和實驗室都留給你，還有朵兒，我已經解除與她訂立的契約，往後她也屬於你了。”

“您真的不要朵兒了？”喬安忍不住追問。

莫裏亞蒂教授沉重地點了下頭。

“我是個不負責任的人，朵兒跟我在一起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留在你身邊，對我們大家都好，當然，最後還是要看她個人的選擇。”

喬安看出導師心意已決，只得放棄勸說，從衣兜裏掏出命匣，打算物歸原主。

莫裏亞蒂教授擺了擺手，示意他收起自己的命匣。

“這東西還是你替我保管為好，如果我自己拿著，萬一哪天心情不好，說不定就順手把它砸了。”

“您就不怕我故意破壞它，或者不小心丟失？”

莫裏亞蒂教授搖了搖頭，意興闌珊地說：“無所謂，我才不在乎。”

看到導師蕭索落寞的神態，喬安還真有點擔心他因為情緒低落，一時沖動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轉念間又想到，導師的“再生聖印”終究是一大隱患，如果讓他自己保管命匣，保不準哪天就會受到邪神厄喀德娜的蠱惑，相對而言，還是有“因果女王”神恩庇護的自己拿著命匣更保險。

莫裏亞蒂教授見他收起命匣，釋然微笑，腳下升起一道傳送光柱，轉眼間便憑空消失。

喬安目送導師離去，悵然若失，直到約瑟芬夫人來到他的身旁。

“喬安，我們也該離開了。”

“夫人，您沒有跟導師道別嗎？”

“不需要跟他道別。”伯爵夫人平靜地回答，“如果我有事找他，隨時可以給他寫信，無論他跑到天涯抑或海角，只要我想找他，就一定找得到。”

“特羅菲姆很聰明，可惜太聰明了，聰明到凡夫俗子眼中的成就已經無法令他滿足，繼續保持人類的身份，難免陷入虛無主義的深淵。”

“從我們相識的第一天，我就從他身上覺察到一種與大眾格格不入的氣質，那是舞台上的悲劇英雄特有的氣質。”

“特羅菲姆這個人，生來就是為一場盛大悲劇準備的角色，而我不想成為悲劇舞台上的女主角，所以離開了他。”

約瑟芬夫人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痕，深吸一口氣，克制住哽咽，柔聲對年輕的法師說：

“喬安，我不能說特羅菲姆選擇的道路一定是錯誤的，也不敢說他就是一個壞榜樣，然而我衷心希望你不要被他影響，走上相同的道路，理由無關什麽人生哲理，僅僅因為我很自私，舍不得再失去一個深愛的人。”

“我對你們的‘終極問題’不感興趣，我不在乎人死之後能否留下永恒的東西，我也不在乎魂靈的歸宿，更不關心‘人類往何處去’，我只在意自己在意的人們在塵世中的日子過得好不好，我只是一個俗人，我不是、也不想成為另一個特羅菲姆·莫裏亞蒂！”

“夫人，我向您保證，絕不會走上導師選擇的那條路，這不僅是出於您的期望，更因為那條路並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喬安用力咬了下嘴唇，克制住流淚的沖動。

“今後的日子裏，縱然沒有指引前進方向的燈光，沒有結伴同行的伴侶，我也會在黑暗的荒野中繼續獨自探索，用自己的雙腳趟出一條路！”

“你能有這樣的覺悟，我就放心了。”

約瑟芬夫人擁抱年輕的法師，親吻他的臉頰，而後開啟“傳送術”。

“再見，我的好孩子，祝你好運。”

揮手送別伯爵夫人，喬安暫且拋開紛亂的思緒，收回南丁格爾、特裏斯坦和神話巨蟲夜影，分別握住瑞貝卡和海姆達爾大師的手，直接傳送回隱修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