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歸鄉

喬安沒搭理過於激動的小阿奇博爾德，徑自走到他父親跟前，平靜地闡述一個事實。

“阿奇博爾德先生，我已經按照合同約定，消滅了所有豺狼人、血糜獸以及它們的鬣狗仆從，如果您不反對的話，接下來我打算執行合同的後半部分，送你們返回德林鎮。”

“我當然不反對……我怎麽敢反對。”

老阿奇博爾德跌坐在扶手椅上，丟開獵槍，抓起酒瓶灌了兩大口，自己也說不清此刻的心情是如釋重負，抑或灰心喪氣。

“法師先生，其實我早就想離開這鬼地方了，但是想在這種見鬼的季節翻山越嶺可不輕松，畢竟我可不會魔法。”

喬安聽出阿奇博爾德老頭的暗示，轉身走出屋外，施法創造出一輛由三匹魅影駒牽引的大篷車。

“阿奇博爾德先生，帶著你的人上車，魅影馬車浮空飛馳，不受風雪阻礙，天黑前你們就能平安返回德林鎮。”

阿奇博爾德老頭點了點頭，招呼兒子和四名雇工收拾行李，扛著獵槍登上大篷車。

眾人坐穩後，喬安吹了聲口哨，三匹聰慧的魅影駒揚蹄飛奔，拖著大篷車朝南方飛馳，身後雪地了無痕跡。

目送阿奇博爾德一家乘車遠去，木屋裏的黑奴們不由慌張起來，擔心法師老爺把他們撇在山裏不管，就請阿米果出面找喬安打聽一下，要如何安排他們。

“你們別擔心，我這就施法創造更多魅影馬車，把你們也都送回德林鎮。”喬安安慰阿米果，“鎮議會今天通過了一份關於禁止蓄奴的法案，等你們回到鎮上，就是自由人了。”

“自由人？這聽起來不錯，可惜對我們沒啥好處。”阿米果聳肩攤手，對於恢復自由身，並未表現出多少興奮。

“怎麽，你們不想獲得解放嗎？”喬安費解地望著年輕的黑奴。

“自由當然很好，然而單純的自由換不來面包，我們沒有錢，也沒有土地，回到鎮上也不知該如何填飽肚子。”

嘆了口氣，阿米果苦著臉說：“想在德林鎮討生活，我們唯一的出路就是給人當雇工，有工錢可拿，當然比當奴隸強得多，可我擔心沒人樂意花錢雇我們幹活。”

喬安還是不明白阿米果究竟在顧慮什麽。

“法師老爺，就算議會給了我們‘自由人’的身份，卻改變不了我們在鎮上受歧視的地位。”

“您瞧，我們的膚色跟您不一樣，德林鎮的居民絕大多數跟您一樣是白人，白人如果花錢雇人幹活，他們當然會優先雇傭跟自己膚色一樣的同胞。”

“我可不這麽想，阿米果，誰手藝好，出價合理，我就雇誰幹活。”喬安說。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像法師老爺您這麽開明，事實上，多數人跟你的想法不一樣。”

阿米果堅持自己的觀點。

“阿奇博爾德老爺常說，我們這種人不光膚色難看，活像魔鬼，智力也比不上白種人，天生就是劣等民族，活該給更聰明也更先進的白人當奴才。”

“我不信這種說法，但是我發現德林鎮很多人持有與阿奇博爾德老爺相同的觀點，他們或許不會公開反對議會的法令，但私下裏是支持蓄奴的，認為我們黑人就應該處於被奴役的地位。”

阿米果話語中流露出的悲憤，使喬安深受觸動。從自己在鎮上以及議會中觀察到的情況來看，的確存在阿米果擔心的那種種族歧視現象，但他不認為這是主流。

“阿米果，我承認鎮上個別人的確會歧視你們，但是總體而言德林鎮並不如你想像的那麽排外。”

“我們鎮上曾有一位廣受尊重的半精靈醫生，還選出一位矮人擔任議員和治安官，在亞爾岡京谷地，那些黃皮膚的阿薩族人是我們德林鎮的盟友，我看不出人們有什麽理由歧視你們這些僅僅是膚色較黑的同胞。”

阿米果輕輕搖頭。

“法師老爺，您還是不明白，矮人和精靈，還有阿薩族人，他們天生就是自由人，在白人殖民者到來之前就是這片土地上的主人，而我們黑人，一開始就是被販賣來的奴隸，這是不一樣的，除非您把我們全都變成白人，否則改變不了我們被白人歧視的命運。”

喬安無言以對，不得不承認阿米果的顧慮有一定道理，然而他目前還沒有掌握能夠永久改變一個人的膚色與外貌特征的法術。

況且就算他會這種法術，也不覺得真能幫阿米果及其同胞擺脫困境。

他們不是天生的白人，“漂白”過後還是會被知情人譏諷為“冒牌貨”，最終既無法贏得白人的認同，還會被黑皮膚的同胞視為叛徒。

長時間的沉默過後，喬安再次開口。

“阿米果，如果你們不想回德林鎮，還有其他更好的去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