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章、四勢之說(第2/2頁)

關鍵是,對方這“四勢”之說,確實有幾分道理。

“先生之見,不過是兵家常談,孫子以天時地利人和言之,先生以天勢地勢人勢兵勢言之,未足見奇。”此時又有一人哂笑著道。

“四勢之說,脫自孫子,瑜並不遮掩。如孔子之禮,來自周公,韓非之法,源自荀卿。古人之智,今人用之,有理即可,何必出奇?”那清朗聲音又道。

“先生之語,倒與北賊所言正統頗為相類。”前一人訥訥無言,但又有一人奮然說道:“且先生稱趙逆為趙侯,以南北而稱正統與纂逆,先生莫非北賊間細,欲南來以亂人心?”

此語說出之後,嬴祝心中一緊,不由得看了董伯予一眼。董伯予卻是搖了搖頭,示意他繼續聽下去。

他們此時已經走進了大門,就看到白鹿學宮正院之中,數百人團團圍著,或站或坐,在他們當中,一凳一幾,幾上放著香與琴,凳上則坐著一人。此人輕搖羽扇,看年紀不過三十左右,眉修而目朗,神清而氣秀。

嬴祝找了個稍空之處望著此人,想看他會如何自辯。

諸葛瑜聽到那人質問,當即笑道:“瑜山野村夫,不食俸祿,南北二朝,在瑜心中如同一轍,何須厚此而薄彼?況且瑜便是在於此大罵趙侯為逆,便能罵死其人,便能還於舊都麽?君等嘵嘵不休,只爭虛名,非成大事者也。”

“先生大言不慚,說我等只會嘵嘵不休,難道先生有妙計,可以助我正統大秦走出如今困局麽?”人群之中,又有一人問道。

“若欲三年五載之間勝過北朝,瑜智窮計短,無法可施。但若只是走出如今困局,有何難之?”諸葛瑜淡淡地一揮羽扇道。

“先生請講!”聽到這裏,嬴祝再也按捺不住,大聲說道。

旁邊的董伯予眉頭微皺,這位君上還是心急啊。

此時大庭廣眾之下,既然有董伯予安插的人手,豈知沒有北方派來的奸細?便是沒有奸細,在場諸人分屬不同家族,其中難免也有暗通北朝者。諸葛瑜便有妙計,也不能在這裏說出來。

諸葛瑜端坐於中,微微一笑道:“諸位請往四周看去。”

眾人莫名其妙,向著四面望去。

白鹿學宮所在之處,三面為山,因此眾人觸目所見,大多都山連著山。諸葛瑜緩緩道:“身在山中,不識山貌,人在局中,難以破局。”

他的話語讓人若有所思,但又如同隔靴掻癢,讓人覺得不夠暢快。嬴祝還要再問,諸葛瑜卻忽然一笑:“我是山野村夫,哪裏知道什麽軍國大事,方才不過是信口戲言,諸位早些忘了吧。我所長者,唯琴技耳,諸位今日共聚於此,便是有緣,還請諸位為我側耳聽上一曲。”

他說完之後,放下羽扇,手指一抹,那幾上的琴頓時發出琮琮的聲音來。

眾人知道他只是謙遜,但他既然都如此說了,哪怕心中急切如嬴祝,此時也安靜下來。

諸葛瑜端坐身軀,若有所思,然後開始撫琴。琴聲叮咚,如山泉,如松濤,如風鳴,如雲卷。最初時眾人還只是迫於禮儀傾聽,但到後來,稍懂樂曲之人,都不禁沉浸於其中。

董伯予也聽得微微點頭,只覺近來讓他困頓不堪的軍國事務,一時間都被拋開,整個人都變得心曠神怡起來。

諸葛瑜一曲彈罷,然後起身,向眾人拱手道:“今日興盡矣,諸位若有暇,不妨明日此時再於此雅集小會。”

“可是先生方才的話還沒有說完呢?”

有人叫了起來,嬴祝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但諸葛瑜卻仿佛沒有聽到一般,就是起身拱手,然後一手握扇,一手夾琴,竟然揚長而去,沒有任何猶豫。

嬴祝愣了愣,然後慌忙跟了上去,與他一般追在諸葛瑜身後的人不少,但董伯予輕輕咳了一聲,那些隨他們來的侍衛頓時掏出腰牌,將這些人紛紛擋住。

於是便只有嬴祝一行,跟在諸葛瑜身後出了正庭,又從側院的後門,到了白鹿學宮的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