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凍雨將至

登石城,貧民區,瘸狗酒館。

寒冷的水之季是一年中酒館生意最好的時候。流民忙碌了大半年,手頭上總算有些寬裕,也有足夠的空閑為自己找些樂子。精明的酒館老板會用酒水、食物、賭博遊戲、細皮嫩肉的女招待,以及難得的熱情掏幹流民顧客口袋裏每一枚腥味十足的錢幣。

四名身材高大的壯漢環抱雙臂,守在瘸狗酒館的橡木大門外,眼神陰鷲地盯著來往的路人。他們腳下的幾頭惡犬則朝靠近酒館的人露出尖牙,大聲狂吠。街上的行人紛紛避讓,盡量繞開酒館大門,而那些真正的尋歡客見到這副情景,立刻掉頭,選擇光顧其他的酒館。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這間酒館的老板沾惹了麻煩,遭到黑幫勢力的打壓,讓他在生意旺季做不成一筆買賣。

這種事情很常見,生意興旺的酒館旅社總會招來同行的嫉恨,而這行生意與地下勢力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瘸狗酒館不一樣,它是登石城貧民區最大最好最公道的酒館,沒有惡棍敢在這裏找麻煩。因為它還是登石城盜賊工會的據點。

每年水之季二月的最後三天,瘸狗旅館都不對外做生意。登石城的大大小小的黑幫頭目齊聚於此,交換情報,討論地盤分配,並向治安所上繳供奉。他們談論的話題涉及到登石城發生的盜竊、欺詐、搶奪、械鬥、人口販賣和謀殺事件,自然不能讓外人旁聽。

酒館內熱鬧非凡,上百名面目兇狠的惡棍打手將一樓大廳擠的滿滿當當。他們不用為這三天的吃喝玩樂付賬,黑幫頭目已經繳清了治安所的供奉,不會在乎花點小錢收買自己的心腹打手。

酒香伴著汗腥味,男人的狂笑、怒罵聲中夾著女招待的尖叫與嬉笑。酒館老板卡斯帕笑眯眯地看著狂歡的人群,嘈雜環境讓他忽略了門外惡犬的哀鳴,直到厚重的橡木門被人重重地推開。

撲面而來的寒風中站立著一個挺拔瘦削身影。他看起來像20歲左右的年輕人,全身被金屬鱗甲包裹,臉上有三道縱橫交錯的巨大傷疤,幾乎將高挺的鼻梁割斷,讓原本的俊俏的面容看起來淒厲如鬼。他的目光鋒利,如同森冷的劍刃能夠切開人的咽喉,所指之處鴉雀無聲,喧鬧的酒館變得安靜如墓園。

年輕人提著帶鞘長劍,走向吧台,擁擠的人群立刻分開一條道路,一名身穿幽藍鎖甲的壯年士兵跟在他的身後,戰靴踏過地板,留下一串由深到淺的血腳印。

“鬼面騎士!”

某個第一次參加盜賊聚會的打手想到了什麽,忍不住驚呼出聲。他身邊的同伴突然伸出粗壯的胳膊,楸住他的頭發,兇狠地撞向木桌,發出砰地一聲巨響,然後動作地熟練地將昏迷的冒失鬼塞進桌子底下。周圍的惡棍們仿佛什麽都沒看到,保持著酒館內的安靜。

第一,鬼面騎士克拉克大人不喜歡別人提鬼面。第二,他真的是一位騎士。

這是登石城的盜賊用六條人命得出的結論。

酒館老板卡斯帕笑容可掬的倒了兩杯青麥酒,遞給克拉克和他的得力屬下羅恩,殷勤地說道:“大人,這是新到的麥芽酒,味道很獨特,您嘗嘗。”

克拉克把長劍擱在吧台上,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只覺得酒液苦澀辛辣,難以下咽。他吐掉酒水,望著杯中的白沫,聲音低啞地說道:“難喝。”

士兵羅恩倒是默不作聲地喝光整杯青麥酒。卡斯帕注意到羅恩身上的精鐵鎖甲有大片暗紅的血漬,眼角不由抽搐了下。如果羅恩在地板上留下的血腳印是狗血,那他身上的血漬肯定是人血。

克拉克騎士在治安所專門負責清剿侯爵領的盜匪流寇。他顯然剛剛出任務回來,此刻正殺機盈胸。卡斯帕聞到甜膩的血腥聞,頭皮一陣發緊,低聲下氣地解釋:“大人,紫蔗酒已經斷貨一個月了,我們這真的沒有更好的酒了。”

“嗯。讓露西和珍妮準備熱水,我要回房洗澡。”克拉克吩咐了一句,提起長劍,帶著羅恩向酒館的二樓走去。

大約在五個月前,瘸狗酒館迎來四名不速之客,為首的就是鬼面克拉克。他包下三間帶壁爐的房間,霸占兩名最漂亮的女招待,每天大魚大肉,一住十多天卻不肯付一個銅索爾。酒館老板做生意公道,但也不是善類,面對白吃白喝白嫖的客人,他有的是辦法。等女招待摸清了他們的來路和足足四十八枚金索爾的錢包,卡斯帕決定按規矩辦事,留下錢袋,再把人賣到礦裏做苦役。

當天夜裏,十幾個彪悍強壯的黑幫打手闖進克拉克的包房,被當場殺了六個。卡斯帕見情況失控,趕緊招呼外面的治安士兵出面鎮壓。克拉克不慌不忙地摸出一份羊皮文書,如狼似虎的治安士兵態度大變,恭恭敬敬地將他們請到了治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