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六十五顆

“300歐?不要,”精打細算的景玉下意識地拒絕他,“太貴了,以前睡一晚才這個價格!”

對方漲價實在太猛了。

黑暗中聽見克勞斯一聲笑,他並沒有勉強。

景玉縮回手,她感覺到手裏面的相冊被人拿走。

被克勞斯這一打岔,景玉注意力完全轉移到小錢錢上面。

黑暗中,她聽見克勞斯的襯衫發出細微的聲響,那是隨著他做動作而起的聲音。

這令景玉心臟不由得怦怦跳兩下,也完全忘掉了剛才相冊裏的那個淺金色頭發、鼻青臉腫地穿印著漢字衣服的白人男孩。

現在的景玉還沒有辦法適應黑暗,什麽都看不清楚,但克勞斯先生卻能精準無誤地拿走她手中的東西。

淺色瞳的夜視能力比深色瞳要好很多。

就像現在,就像四年前。

黑暗之中,景玉沒辦法看到克勞斯,但對方能看清楚她。

一舉一動,清清楚楚。

這一點,哪怕過去四年時間,也沒有改變。

“需要我幫助嗎?”

他問,聲音和四年前、在地下室中問她時一樣。

不清楚是不是景玉的錯覺,克勞斯先生的語氣有了微妙的變化,沒有當時那種高高在上、憐憫的審視感。

這次對方的確真的想幫助她。

景玉說:“是的,謝謝你。”

克勞斯牽著她的手,離開了這個房間。

他的手掌很熱,景玉觸碰到他掌心的繭,還有拇指和食指的夾縫銜接處、食指左右兩側,這些部位是他用槍留下來的。

不知道克勞斯先生有沒有參加新的狩獵季。

景玉心不在焉地想著,她的指尖試探著碰了碰克勞斯先生掌心的繭子,想要從繭的厚度來判斷他究竟有沒有去狩獵,但克勞斯卻將她整只手握緊。

緊到她完全挪不動手指,完全被包裹住。

“別亂動,”克勞斯溫和地說,“不然我怕忍不住對你免費。”

景玉安分了。

外面的情況比這裏要好一些,安德烈的媽媽指揮著傭人拿來了一些備用的燈,有些原本是為了生日妝點氛圍的燭台也點燃起來,將房間映照出橙黃色的光澤。

她也終於注意到克勞斯和景玉,笑著過來:“我們遇到了一點小麻煩,不過現在應該可以解決了……”

景玉用力將手從克勞斯手中抽出來,擠壓的她手指和手背都很痛。她低頭,輕輕地吹了吹自己的手。

克勞斯看了她一眼,語氣平和地與對方交談。

頭發變成棕色,個子已經長到很高的安德烈朝景玉招手,想要她過來看自己做的漂亮小燈籠。

等景玉離開之後,克勞斯才看向對方:“安妮塔,你不應該給景玉看那張照片。”

安妮塔是一個典型的法國太太,她留著復古的法式波波頭,頭發是深棕色。堅持己見,友善率直。

現在,她問克勞斯:“你難道不想讓她知道你的過去?倘若她知道你童年在中餐廳打工的經歷,或許會因此理解你。”

——不止這些。

——克勞斯的母親瞞著所有熟悉的人,偷偷生下孩子,而埃森家族對此一無所知。

——現任的埃森先生,當時就已經富可敵國。但在他唯一的孩子—克勞斯睡在中餐廳雜物間中、只能吃剩菜果腹的時候,埃森先生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一個兒子。

安妮塔不能再說下去。

她擔心會觸及到克勞斯先生一些並不愉悅的記憶。

比如說,那家有著道貌岸然院長的孤兒院中,克勞斯的生活經歷。

提到這些事情的時候,安妮塔別有深意地提醒:“克勞斯,你知道嗎?博取愛意的另外一種方式,是同情。”

“我不需要,”克勞斯說,“請你不要再自作主張。”

五米遠的位置,景玉正在好奇地擺弄著安德烈的那只小燈籠,光芒隨著她的動作搖搖晃晃,從克勞斯臉上掠過,他沒有表情,再度不容置疑地提醒安妮塔。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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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玉度過了一個可愛的生日派對,安德烈將自己生日蛋糕上最美味的幾枚櫻桃分享給她。

她婉拒了安妮塔邀請她留宿的建議。

不清楚是不是之前景玉的祈禱有了用處,在第二天,景玉就得到了趙先生的答復,確認要簽署合同。

沒有絲毫障礙,景玉很順利地拿下這個單子。

為了慶祝合同順利簽訂,景玉邀請了團隊成員去海德堡痛痛快快地玩了三天,她很樂意為自己的員工提供住宿費和餐飲花銷。

克勞斯先前提到過一次,成功的領導者,至少具備三個特點:珍惜聲望、專注、慷慨。

尤其是像景玉這種,創業初期,凝聚力很重要。

景玉對待自己的員工,從來都不小氣。

她不會克扣他們的工資,也不會吝嗇飲食,好幾次她訂員工餐,都是按照最豐盛的標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