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十一顆

在青島,這座濱海城市上,年夜飯上最不可缺少的就是海鮮。

什麽熏黃花魚、鮁魚餃子、白菜絲拌海蜇皮、油燜大蝦、刀魚……

年年有魚,年年有余。

隔壁大吉大利,這兒萬事如意。

鄰居家阿姨和自己丈夫,兒子在廚房裏一起準備年夜飯。現在兩家人的廚房只隔了一堵墻,還是老房子,隔音效果不怎麽好,這邊剛剛把螃蟹綁好上蒸籠,就聽到隔壁咚咚咚的聲音,像是在砸墻。

鄰居家阿姨正和兒子聊著天呢,冷不丁聽到這麽一聲,愣了一下:“大玉那孩子,現在該不會是在剁餡兒吧?”

王及正在開罐頭:“可能吧。”

話音剛落,又聽見聲音,好像是不小心碰倒了什麽,嘩嘩啦啦響了幾下。

還有呲啦好幾聲,像是布料被撕開,又像是拆包裝盒。

大概是暴力拆開包裝,又重重地往墻上壓。

鄰居阿姨放下刀,丈夫還在炒菜,油煙機開的遲了,即使開著窗透氣,可辣椒和花椒的麻香味仍舊遠遠地飄了出去,嗆得人想掉眼淚,嗓子也癢,不住地想咳嗽、打噴嚏。

阿姨咳了幾聲,走到窗戶旁邊透氣,隱約聽到一些聲音。

大白天聽到,她冷不丁地嚇了一跳,再凝神聽,什麽都沒有了,應當是幻聽,也或許是風聲。寒風吹動一些管道裂縫,的確會有些動靜。

隔壁廚房裏放起了歌,聲音很大,動感強烈。

阿姨聽不出來這是哪個國家的鳥語,總之不是中國。

音樂節奏勁爆,激烈如狂風驟雨電閃雷鳴,阿姨一邊笑著想年輕人的音樂就是刺激,一邊按了按自己的腰,重新回去蒸螃蟹。

咚咚咚的切菜聲,鍋鏟與鍋壁摩擦發出來的清脆聲,油煙機的呼呼啦啦,成功掩蓋隔壁嘈雜聲,只隱約能聽到勁爆的德語歌聲,男低音。

阿姨和王及聊了好久,話題不外乎鄰居家的女孩。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墻,阿姨聽人說了這女孩的可憐事情,心疼到不行,還指使兒子:“小及啊,你過去叫叫大玉吧。咱們家菜做得多,鄰裏鄰居的,也就添個筷子添個座位的事兒。”

王及不肯:“大過年的,不太合適吧?”

“人小姑娘一個人在家裏過年多可憐啊,”阿姨嘆口氣,“你呀,死腦筋……”

念叨了半個多小時,王及去洗草莓。

他擰開水龍頭,水流粗獷,險些沖破水管,噴湧而出,將草莓表皮擊爛,連帶著從潔白碗口流下的水也帶著淡淡草莓紅,一股腦兒落在潔白的瓷磚上。

隔壁的爆裂音樂聲也停了,隱約能聽到男人用德語低聲說話——大概是換了首新的歌曲,前奏像男歌手在溫柔地念著情詩。

“等您收拾好飯菜,我再去叫她,”王及說,“成不?”

阿姨滿意地說:“這還差不多。”

等把年夜飯基本準備好,王及才去敲鄰居家的門。長久沒住人,景玉家中的門鈴有些壞掉了,得用力按才能勉強有聲音,王及放棄按門鈴,敲了幾下門。

好在老房子的隔音效果並不算多麽好,王及等了一分鐘,景玉終於過來開門。

她裹的嚴嚴實實,大概剛洗過臉,也可能是剛剛剁肉餡時候費了不少力氣,眼睛下方、臉頰、耳垂都是紅的,上睫毛被水打濕,粘在一起。

王及說:“景玉同學,我媽媽想請你來我們家一起吃年夜飯——”

不知道為什麽,他說起話來有點緊張。

莫名的緊張感,王及不自在地笑了笑,聲控燈不太好用了,燈光昏黃,他手掌心有點出汗,稍稍擡起來,又不自覺放下去。

前幾天很靈動的景玉,今天不知道為什麽,思維有點緩慢,看上去也不在狀態、暈暈乎乎的。

她慢慢地說了一聲:“這樣啊。”

頓了頓,像是在緩慢思考王及話中的意思,景玉又說:“不了,我已經煮好餃子啦,謝謝你。”

王及早就想過她會拒絕,笑笑,叮囑:“有什麽事情叫我啊。”

他看著景玉道謝,等房門關上後,王及站了兩分鐘。

隱約感覺剛剛的景玉好像有點心不在焉。

而僅僅相隔一扇門,房間內,景玉被克勞斯抱了起來,背部頂著冰涼的門,為了配合克勞斯的身高,她整個人被抱起,雙腳都離開地面。兩條腿在他腰間,景玉摟著他的脖子,費力地轉臉,勉強躲開這個吻。

“先生,”她提醒,“鍋裏的水快要燒幹了。”

克勞斯咬了她的耳朵一口,景玉拽住他金色頭發。

克勞斯臉埋在她脖頸處,用中文禮貌道歉:“抱歉,我有些貪得無厭。”

景玉毫不客氣,抓住他的頭發往後扯了一下。

饑餓狀態下的景玉比較暴躁,畢竟對於幹飯人來講,餓著肚子是最大的折磨。

她言簡意駭:“先吃再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