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趕路

穆恕戎死了。

不若是他當真死了,昨日傍晚那場動蕩又是怎得出現的。

昨日這夢境中,似乎便有了征兆——

傍晚時分本是彩霞漫天,可偏生卻不知從何處飛來了一群黑鴉。

嘶鳴啼叫著便將整個落日擋住,昏黑無邊。

引得無數人駐足、評論,更皆是懼怕。

蕭雲諫當即便覺得幾分不適,腦海中也隱隱約約燃起了幾分不對勁兒。

淩祉亦然。

不過相視一眼,他們便從對方的眸中瞧見了不同凡響的意味。

雖是那不對勁兒的感覺只一瞬便過去了,但他們的心中卻仍留存著一個結,纏繞得愈發緊了,總是解不開。

蕭雲諫如今想來,就當真是他們猜的無錯。

正是穆恕戎。

他甫一踏入蕭府的大門,便對著乳母說道:“收拾一番吧,我們今晚連夜出發。”

淩祉正指導著顧錚的招式動作,聽他言語即可便對顧錚說道:“錚兒,現下先去收拾了你的衣物與武器。”

顧錚點點頭,跨著小短腿便奔向屋中去了,乖巧地依著從前二人的教誨,收拾起了行李。

乳母緊隨其後。

淩祉鎮定自若地問道:“是他死了?”

蕭雲諫點頭:“昨日傍晚,我們猜測的無錯。”

他從鼻腔慨嘆出一聲,又道:“不論我們猜測,是不是恕霜在夢境中一分為二,亦或者是穆恕戎根本就與恕霜毫無幹系。總之,如今夢境未曾破碎,那便代表恕霜仍在,即便他已不是完整的他了。”

“所以,只剩下顧傲霜了。”淩祉接下了他的話語,又道,“你害怕夢境中將他的欲望擴大到極致,會做出更多不理智的事情來?”

蕭雲諫頷首:“他已然成功除掉穆恕戎,亦是不知這是扶英默許的。他定然會當做自己的成果,也許會強行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情來。”

“故而,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遠離?”

蕭雲諫搖搖頭,淩祉這般竟是將他所想的,皆是脫口而出。

拋去旁的什麽,他與淩祉的默契卻也是異於常人的。

他嘆了口氣,生硬的將這個想法從自己腦海之中洗去。

他略顯別扭地回首去瞧著整個院落。

每一個角落裏,都有著他的回憶。

那他與顧錚親手編成的藤椅,每每陽光充沛總是愛躲在其下的葡萄架。

亦或者是每一間房子、每一塊磚石、每一枚瓦片,皆是書寫了這兩年間在魚樂鎮的快活日子。

他知曉自己現在不是緬懷的時候,卻仍是忍不住慨嘆。

淩祉亦是道:“沒了那槐樹與吱呀作響的院門,恐怕我都睡不安穩了。”

蕭雲諫聽得出他語調中刻意的勸慰,卻沒有戳踹,只是說道:“去了新地方,我再幫你尋個鬼宅。對了,你的行李包裹可有備好?”

“我沒什麽行李。”微風吹拂過淩祉寬大的袖口,其中空空如也,“孑然一身罷了。”

蕭雲諫撇撇嘴。

他擡眼望向魚樂鎮的夜空,這也許亦是最後一次看魚樂鎮的夜空。

遠處的星星如同敲碎在了也深藍的夜幕之中,光亮了整個眼眸。

蕭雲諫不禁感嘆:“好美。”

淩祉望向他的臉,亦是附和道:“是,好美。”

乳母和顧錚收拾完了自己的物件,蕭雲諫便從後門牽馬出來,拴好在車上。

淩祉幫著他們將包裹與箱子全挪上了車。

這回蕭雲諫倒是闊氣地選了輛寬敞舒適的馬車,再多擠下兩人也可行。

正欲出發之時,蕭雲諫卻是陡然憶起自己那封信,還在鬼宅的槐樹下埋著。

他甫一轉身,想去尋個趁手的工具挖出來,便被淩祉攔住了去路。

他皺皺眉頭,怪異地看向淩祉。

卻瞧見淩祉從懷中取出個折好的物件兒,遞到他手中,道:“怕你忘卻,早便取出了。”

蕭雲諫一時語塞,良久才道:“多謝。”

淩祉笑而不語,只回身將顧錚抱上了車,替他掖好被角,又道:“睡吧。

蕭雲諫亦是道:“是啊,等一覺醒來,我們便會有一幅嶄新的天地了。”

他也有著幾分困意,上眼皮重的,好似只想黏著下眼皮般。

可心中卻裹著幾分惆悵,叫他闔著眼睛也睡不著。

淩祉縱馬,也能分神出來瞧著他。

更看得出他的點點情緒。

“看路。”蕭雲諫未睜眼,只冷冷說道,“不要瞎看。”

淩祉可真當他感受不到嗎?

那般灼灼的目光,好似要將他燒出一個洞來。

滾燙得要命。

淩祉回過頭去,余光卻仍是落在蕭雲諫的身上。

蕭雲諫無奈,可並沒再言語。

他嘆了口氣。

聽著內裏乳母與顧錚綿長的呼吸聲,便了然他二人已是墜入了香甜的夢鄉。

似是有些百無聊賴。

於是,他便輕聲對著淩祉說道:“有時候,我在想……我這般的人,為何非要擇這逃避的方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