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猜忌

“方才,我便說過了——”淩祉冷下聲音,“青鱗今日一直同我在一處,並未離開過。”

蕭雲諫卻也昏了頭,之前告知自己要懂事乖巧的話語。

如今被淩祉冷冰冰的語句一激,竟是全然忘在了腦後。

他大笑一聲,嗓音卻有些壓抑不住:“那鱗片呢?鱗片又說明了什麽?”

淩祉道:“此般低下的栽贓陷害。”

“如何是栽贓陷害?那人又怎般取得他的鱗片?”蕭雲諫一股腦說道,“亦或者說,那人又是怎知我的陷阱行事?”

他的胸腔上下起伏了兩下,直勾勾地將目光拋給淩祉。

可他卻瞧見淩祉面容上,浮現了些許他不懂的神色。

有猜忌,更有質疑。

“淩祉,你懷疑我?”他千分萬分不敢置信。

深吸了幾口氣,卻仍是壓抑不住心中的惱怒與酸澀。

淩祉如何會去懷疑他?

淩祉又怎會不知他的性子?

他雖是向來傲氣使然。

可到底從來沒有在暗處與旁人使過絆子。

便是有氣,也當面撒了出來。

淩祉怎麽可以懷疑自己!

蕭雲諫眼角一紅,竟是覺得框中濕漉漉。

他抽了下鼻子,自嘲一笑:

“如今……竟到了這般地步了嗎?便是沒有從前我們之間那點彎彎繞繞,我也是你從小看著長大的師侄!”

“我是無上仙門掌門的首徒,我是合該日後繼承無上仙門之人!”

“你怎會覺得,我就應當是那本人捅人刀子的小人?”

“淩祉……”

他慘然出聲,字字泣血。

淩祉手緊握住息雨,卻是背過身去。

他未曾回頭,只道:“阿諫,我也說過,不要再做無謂之事了。”

又是無謂!

蕭雲諫用手背拭去眼角滴落的水珠。

既是淩祉說他無所謂,他便做些有所謂之事。

淩祉甫一拉開房門,便聽聞背後嘻嘻索索。

竟是衣物落地的聲音。

蕭雲諫又是在後喚他的名字:“這樣,有所謂了嗎?”

他陡然回首。

瞧見的卻是蕭雲諫將全身衣物褪去。

赤身立於桌前。

幾日來的奔波叫他消瘦了不少,只脊背驕傲地挺拔著,怎麽也不認輸。

潔白的面龐下是纖長的脖頸。

再往下……

淩祉瞳孔一縮,砰的關上了房門。

他順勢脫下自己的外衫,驅靈力為蕭雲諫披上。

他站定在蕭雲諫的兩步之遙外。

卻是再也不肯上前。

竟是連觸碰,都不願意了。

蕭雲諫的脊背瞬時便佝僂了下去。

像是被奪去了呼吸的能力一般,只覺得窒息的感覺縈繞著他。

他披著那件仍有淩祉淡雅味道的外衫。

明明充沛著靈力,卻仍覺得徹骨淒寒。

他裹了裹衣衫,頹然跌坐在椅凳之上。

淩祉將門拴好,認真地道:“阿諫,我只是覺得……從前的事情,到此為止。”

“到此為止?”蕭雲諫抽動唇角,“你說的倒是輕巧。”

“你連一句好聚好散都未曾與我說過,如何到此為止?”他赤紅著雙目,愣愣地看著面前男人。

淩祉心中也有動容。

他從不知道,蕭雲諫對他也是有感情的。

他從前總是以為,蕭雲諫不過將他當做一個玩物。

享受著自己對他的好罷了。

淩祉沉默許久。

待燭火都暗了幾分,方才說道:“對不住。”

先低頭認錯。

這是從前淩祉管用的把戲。

他日日驕縱,不就是因為總有淩祉在他身後替他兜著?

如今再聽這句熟悉的“對不住”,卻是刺耳得緊。

桌上息雨與聆風並排挨著。

本是同源名石所出的兩柄劍,如今恐怕是最後一次相依相偎了。

他猛地憶起那次獸潮了。

也便是那次獸潮經歷之後,他才選了同淩祉在一起。

那時候,他腳上受了傷,彼時正等著淩祉去尋出路。

可淩祉未曾等到,等到的卻是鋪天蓋地的妖獸朝他而來。

眼瞅著他便要葬身獸口,淩祉卻是堪堪折返而來。

他瞧見淩祉驚懼萬分,嘶喊著他的名字,叫他快走。

可他雙腿折斷,哪裏走得了。

霎時間他只覺得命數盡於此,卻感受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是淩祉。

淩祉抱著他,悶哼聲伴隨著鮮血,抑制不住地從鼻腔嘴巴流出。

可卻仍是寬慰著他:“阿諫,放心,我定會護你平安。”

陡然間,蕭雲諫便只有了一個念頭——

若是淩祉不在了,這世間恐怕再無一人,待他這般好了。

他瞧著淩祉為了殺出一條血路,使用秘術耗費數十年修為而慘白的一張臉。

驀地說道:“師叔,若是出去了,我們便……試試吧。”

淩祉眼中有了光。

獸群也逐漸散去。

而如今,那個用血肉替他鑄成圍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