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客廳沒亮燈, 賀睢沉坐在沙發處,旁邊搭著西服外套,還有個半大的黑色行李箱, 像是他全身家當一樣, 穿的襯衫和黑褲都是偏休閑的, 在暗色裏, 身形輪廓都更顯深邃三分。

顧青霧泡了杯熱茶端過來, 漆黑的眼眸少許發怔, 連動作都沒留心,險些磕碰到茶幾的桌沿。一截雪白的手腕被他及時握住, 指腹的體溫清晰貼著肌膚:“慢些。”

賀睢沉將她指尖的茶杯接過來, 那手就沒松開過了,握著, 沿著腕骨到手心,根根手指,嚴絲合縫地緊扣在一起。

顧青霧這樣極近距離,面對面看著他, 才驚覺真人和視頻裏的是不一樣的。

許久不見的那股恍惚陌生感,也因為賀睢沉緩緩靠近而打破, 他溫柔地幫她擦拭去眼角的晶瑩剔透淚珠, 顧青霧才發現自己哭了。

難受極時淚水跟止不住似的, 經過了他的指縫, 卷翹的眼睫毛生理地顫著。

明明她在劇組拍戲這半年都沒有在想他時, 這麽哭過的。見到人, 反而心底那股堅強就崩塌了,賀睢沉低聲哄什麽,耳朵都聽不進去, 只知道被他手臂抱入懷裏去,臉蛋掛著淚貼近他的襯衫哭。

“水做的麽,哭得襯衫都給你濕了一半。”

賀睢沉薄唇貼著她的額頭,幾縷發絲被哭出來的熱汗滲濕,那眼睫還落著淚珠,像斷了線,先是淌進了他的襯衫,也淌進了他的心臟。

他有力的手臂不敢抱得太緊,怕她疼,手掌始終溫柔地輕輕拍她後背。

顧青霧哭了整整四十來分鐘,才從難受的情緒抽離出來,紅著眼,盯著他俊美的臉龐看:“哥哥,我有預感你不會食言,又怕你今晚不會來。”

她坐在落地窗前往下看街道,想看看,能不能睹見熟悉的車流,已經打定主意,倘若今晚等不到,那她就在這家酒店住個十天半個月的,一直等他來為止。

所幸,賀睢沉今晚沒有食言,來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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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好的情侶間,結束完一年多的異地生活,總是會格外親密些的。

顧青霧冷靜下來後,看到他被淚水泡過似的襯衫,這會兒才覺得不好意思,催著他去浴室洗下澡。誰知賀睢沉將襯衫脫下,就套著條長褲待在客廳裏。

燈光已經大亮,駱原點的餐,她只吃了一小口,其余都給賀睢沉吃了。

趁著這個功夫,顧青霧把他黑色行李箱拿到臥室衣櫃去,光著腳蹲在地板上,打開時,看到裏面就幾件簡單的襯衫和一套換洗的西裝,內襯裏,也沒有隨身的腕表和袖扣。

剛才外面的時候,顧青霧就已經注意到賀睢沉的衣服沒有像往常一樣,有著精致的袖扣和別針,他連領帶都沒有系,整個人出了一身掩蓋不住的氣度外,與普通男人沒什麽不同。

他這個退位,是退到了什麽地步,顧青霧心底隱約有了猜測。

十分鐘後。

顧青霧表情平靜地將行李箱少得可憐的衣服掛好,走出來時,見賀睢沉靜坐在落地窗前,她先前一直坐的位子,便輕輕走過去,擡起纖細雪白的手抱住自後面抱住他:“哥哥。”

賀睢沉視線凝望著落地窗外燈火璀璨的夜景,薄唇溢出的語調,似再也與他無關一樣:“你都知道了?”

顧青霧沉默點點頭,將微涼的臉蛋緊貼著他的脖側。

見又問:“都知道什麽,跟哥哥說說。”

“你退位了……”這個是從他朋友那邊得知的,而還有一些從新聞上看的,顧青霧字字醞釀著說:“賀雲漸現在重新掌權,他還召開了記者發布會,很多人都支持他上位。”

賀睢沉拉著她手腕,往懷裏抱,嗓音壓得低:“還有呢?”

“賀語柳想讓你繼續為賀家賣命,而你選擇脫離賀家。”顧青霧漆黑水亮的眼睛裏寫滿欲言又止,她還想說,恐怕賀睢沉為了成功脫離賀家,付出了不少代價。

而正如她所想,賀睢沉垂著眼眸,對視片刻說:“青霧,我未取賀家一分一毫,從今往後,除了這身血脈外,與賀家再無相幹了。”

這七年,就當是他還了賀家養育之恩一樣。

顧青霧心疼極了,擡手抱緊他的脖子,輕聲道:“哥哥,你還有我……”無論賀睢沉是身在雲端,還是跌入了淤泥裏,她的心意從始至終都不會變的,就如同當年在南鳴寺。

“我在南鳴寺許過願,這輩子只喜歡哥哥一人。”

賀睢沉眼底似藏著隱晦的情緒,化為很淡的笑意:“一輩子很長。”

顧青霧脾氣倔的很,認定了一件事打斷骨頭都不會改變的,她早就把心交出去,倘若他不要的話,那就隨便處置就好,總之不可能收回來的。‘

她抓著男人的手掌,往胸口心房貼,聲音輕輕的,又有種很專情的意味:“這裏,永遠都是哥哥的。”

賀睢沉清晰地察覺出她心跳聲很厲害,此刻應該是緊張的,怕他會不給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