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第二章

澤西國的動作很快,沒等兩天,臨西城來的書函信件以及大批禮物和戰奴就送到了營帳前。

阿洛那會剛巡視練兵歸來,她手裏還握著長槍,大紅色的披風在身後被風吹得鼓起。

策馬來到那群人面前,望著眼前數十輛馬車的寶物,以及最前方跪立的澤西臣子,她眉梢輕挑。

“把書函呈上來。”

那臣子穿著澤西官服,身子卻在微微顫抖,雙手高舉書函過頭頂,一下都不敢擡頭往上看。

他身後還跪著一批人,應該是澤西割讓城池的城主,一個個全都安靜如雞。

侍從從他手裏接過書函,遞到阿洛手邊。

阿洛接過看了看,這書函上寫著割讓城池的文書,澤西皇帝顯然很怕死,直接割了十五座城池給大興,不僅如此,還表示願意以大興為尊,當大興的屬國,每年送上大批禮物,只求得到大興庇佑。

澤西皇帝能屈能伸,阿洛心下略微滿意。

就在這時,她突然感知到一種被注視的感覺,她感官敏銳,迅速擡眼望去,卻沒發現那看她的人是誰。

她看向的方向,那裏只有一片密密麻麻跪倒在地的戰奴,戰奴來源是戰敗一方為了平息戰勝方的怒火,會挑出士兵中殺敵多的勇武戰士,用來給戰勝方出氣。

一旦成了戰奴,這輩子也就毀了。

這些戰奴一個個面色灰白,神情麻木,了無生氣。

他們是保家衛國的戰士,殺敵多本是他們的榮耀,可原來榮耀有一天反而會斷送掉他們的性命。

阿洛遠遠看著他們,突然丟下文書,拉動馬韁,胯下戰馬溫馴地擡起馬蹄,小步跑到戰奴前方。

沿著跪成一排的戰奴走了一圈,戰奴們即便早知命不久矣,但聽著那踢踢噠噠的馬蹄聲,還是忍不住瑟瑟發抖。

阿洛卻是注意到其中一個人,一般士兵身材大都高大威猛,那人身形卻頗為瘦削,他垂頭跪著那裏,看不清表情,只能瞧見他比周圍人白了一圈的膚色。

眾人都佝僂著腰背,只有他脊背挺得筆直,仿佛寧折不彎的青松翠竹。

馬蹄停在一處,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喘。沒人知道女帝要做什麽,但不妨礙大家怕她。

女帝重殺伐,只要經歷過不久前的大戰,就沒有人不怕她。

有人余光瞥見一杆朱紅色的長槍,雪亮的槍尖倒映著天光,那光芒照在眼睛裏,刺得眼眸生疼。

槍尖向前伸來,想到戰場上女帝一槍串起一個人,一人嚇得面如土色,身下蔓延開一股腥臊之氣。

阿洛騎在馬上,倒沒注意到這一幕,她能感覺到周圍人身上傳來的懼怕,卻沒從那個男人身上感覺到任何情緒。

他的氣息很穩,呼吸均勻,平靜地猶如波瀾不興的湖面,沒有懼怕沒有擔憂,似乎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

即便她的長槍抵在他額前,他依舊保持著和之前一樣的姿態。

阿洛手很穩,槍尖沿著男人的額頭鼻梁緩緩下滑,最終觸碰到他的下巴,她手腕稍稍用力,男人被槍尖挑起了臉。

那是一張盡管沾染了灰塵、還帶著點青紫傷痕,卻依然能看出面貌不俗的臉孔,劍眉星目、挺鼻薄唇,面部輪廓立體俊美。

他的目光如她想象的那般平靜,幽深沉靜如萬裏深海,自濃密長睫下淡漠回視她。

即便鋒利的槍尖距離他的喉嚨只有一寸,即便他的下頜已經印出一道細微的血痕。低頭時尚且看不出什麽,一擡頭,只這一雙不屈的眼,便叫人察覺到不同。

阿洛漫不經心想,若他一直用這雙眼睛看人,也不怪之後遭遇那麽多屈辱。

“知道怎麽做奴仆嗎?”

冰冷的冷鐵抵著下頜,秦玨擡著臉,被刺目的太陽光晃地眼前一片暈眩。

他聽見了那冰冷的女聲,卻看不大清她的模樣。

秦玨不像其他戰奴,是直接從大營裏提出來的,他被人捆住手腳,丟在馬車裏日夜奔馳兩天,滴水未進趕到這裏,若不是靠著一股毅力,此刻恐怕已經失去意識。

陽光刺目,那居高臨下的女人騎在高頭大馬上,背著灼灼烈日,整個人都像在發光。

下頜微微一痛,秦玨輕輕垂下眼簾,遮住刺進來的光線,嘶啞著嗓音緩緩道:“……不知道。”

“首先,收起你那樣的眼神。”

女人聲音冷淡悅耳,若是只聽這話,恐怕還以為她在好言勸諫。

然而她話音剛落,那抵在男人下頜的槍尖驀然收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刺進旁邊一名戰奴的胸膛。

“噗呲——”這是血肉被捅開的聲響。

秦玨側臉微微一熱,溫熱的血液濺在他臉上,沒一會便失去了熱度,變得刺骨冰涼。

那戰奴滿眼驚愕,不可置信地看著紅色槍杆,藏在身側的手指驀然一松,一柄匕首當啷一聲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