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第3/4頁)

平安莊大隊不向上級伸手要返銷糧、救濟糧,就是給集體減輕負擔了,何必把自己摳的這麽死?

想到漏粉,夏菊花就不能不想起平安莊還有脫好曬幹的那些土坯:“大隊長,明天我得回娘家一趟,不能來開會了,我讓秋生過來吧?”

早知道平安莊脫了不少土坯的李長順,太知道夏菊花為啥要回娘家了,帶著點兒不確定問:“你能說動你那個堂叔?”

夏菊花從不是把話說滿的人:“能不能說動,都得試試不是?”

要說李長順這個人吧,心裏永遠有一本自己的帳,他關心的人多,有些大家長劫富濟貧的觀念。可不能否認,他對有出息的孩子很偏愛,比如對夏菊花的要求,答應的就比別的生產隊長痛快。

於是近一年多沒回娘家的夏菊花,就出現在了夏家莊的街道上。滿囤頭一個看到了大姑,還沒敢認,等人走近了才一蹦三尺高:“大姑?真是你呀大姑,你咋回來了呢,也沒給我送個信,我去接你多好?”

傻孩子,還當是過去呢,出門子的姑娘要回娘家,還得娘家人趕個毛驢接人呀?夏菊花把自行車往滿囤手裏一塞:“你今天咋沒上工,在這兒站著呢?”

“我等我三爺呢。”滿囤把自行車推的歪歪斜斜,臉上的笑藏都藏不住:“今天我娘說包點兒包子,叫我三爺到家裏吃飯呢。”

可真是巧了,夏菊花要找的人,就是滿囤嘴裏的三爺,也是夏菊花的三堂叔。只是這位堂叔命不大好,年輕的時候在地主的磚窯上當過把頭,用掙下的錢買了幾畝地,剛晴天的時候就被定為了中農。

在人人扛活的北部平原,中農的成份已經不低了。所以覺醒了的媳婦就跟他離了婚,帶著孩子另嫁他人了。這讓堂叔倍受打擊,總覺得自己在磚窯上掙的也是手藝錢,買地也是為了讓媳婦孩子過上好日子。

那些年媳婦也沒少跟人顯擺自家日子好過,咋一定了成份就不跟自己過了呢?

枕邊人和自己的親骨肉都說跑就跑,一下子讓堂叔失去了對人的信任,每天除了上工下工,哪誰也沒有一句話,直到災害那幾年,才緩過勁來。

用堂叔自己的話說:跟人命比起來,啥都是虛的,都不如進口的那把糧食實在。跑了的媳婦要活著,想活的好沒啥錯。

讓他發出這種感慨的,起源就是夏龍在堂叔快餓死的時候,掰給他的那塊餅子。也是因此,跟誰也不親近的堂叔,和夏龍一家子走的很近。夏家老人沒的早,夏龍跟媳婦兩也能幹,孩子們都能幫上手,做點調樣的都會叫堂叔一起吃。

“你娘咋今天想起包包子來啦?”夏菊花覺得以兄弟媳婦會過日子的勁頭,不年不節的不會包包子吃。哪怕是素餡,包子皮咋也得放一半白面才能團成個——光放玉米面的話蒸出來拿都拿不起來。

滿囤就笑著告訴他姑,今天是三爺的生日,所以他娘特意請假買了斤肉回來,用新分的麥子磨了面,給三爺過生日。

巧上加巧四個字,就是這麽寫出來的。夏菊花看著掛在車把上網兜裏的兩桶麥乳精,覺得這禮送給老人當生日禮物,不太磕磣。

何止是不磕磣,堂叔接過麥乳精的時候,眼角都有些濕了:“夏龍媳婦也是,這麽老遠還給你送啥信,不就是過個生日?”

夏菊花臉上的笑十分真誠:“三叔,你可別冤枉紅翠,”叫出這個名字,夏菊花心裏打了一個突,咋跟劉二壯家的紅翠一個名呢,農民給閨女起名字都太不走心了:“我可沒記著今天是你的生日,是有事兒求你才回夏家莊的。”

三堂叔只當夏菊花是為了不讓自己有負擔,笑眯眯的說:“行,不管你是趕上了,還是特意回來給三叔過生日,三叔都高興著呢。你有啥事跟三叔說,三叔頭拱地也給你辦到嘍。”

夏菊花當然不可能現在就說求人的話,她把自己帶給夏龍、夏虎兩家的東西,讓許紅翠給分開,還是一家一份沒偏沒向的五斤花生。

張鳳玲很驚訝的問:“大姐,你們生產隊今年還種花生了?我們生產隊倒是種了,可惜長了沒有半尺高,□□都是癟的。”

許紅翠拿胳膊肘子杵了她一下,說:“你管是不是大姐他們生產隊種的,收好了過年給孩子們炒著吃不香嗎?”

張鳳玲一下子反應過來,沖著夏菊花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拿著花生回自己屋了。三叔把一切都看在眼裏,又仿佛啥也沒看到,問起平安莊的收成來。

夏菊花說完平安莊的,也向三叔打聽了一下夏家莊的收成,托了幾口井的福,夏家莊今年的收成只比正常年份減產了不到兩成,讓三叔這樣經歷過幾次旱災的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多虧你幫著生產隊打了井,又捎信讓生產隊別惜力多澆地,要不今年就得有逃荒的。”三叔看向夏菊花的目光裏有著感激,他覺得這感激不光自己得有,全夏家莊的社員都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