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報信也沒用!”李常旺家的沖著陳秋生嚷嚷:“隊長說了以後得叫我們的名字,要是誰叫錯了,我們也跟你媳婦一樣不理人。有本事,你就讓你媳婦收回她剛才說的話。”

翠萍聽說讓她收回自己剛才說的話,不幹了:“我一向說話算數,憑啥收回來。陳秋生,你去報信吧,就說隊長說的讓叫我們的名字,你看報完信有用沒有?”

“對,報信也沒用,以後我們就叫自己的名字。”婦女們這次與翠萍同仇敵愷。

陳秋生覺得,自己就是他媳婦對人說的那個“會看的”,因為他在場院裏想象出來的畫面,直接成了現實。每一個聽他說婦女們要求,以後必須稱呼她們名字的男人,都一臉責怪的看他。

比陳秋生年紀小點兒的或是輩份不如他的還好,只埋怨一句:“秋生(哥、叔)你咋不說勸著隊長點兒。”

跟他年紀差不多的平輩,則會嘲笑他:“你咋連媳婦都管不住?”

等到了長一輩跟前,陳秋生就慘了:“你媳婦胡鬧,你也跟著瞎折騰?!沒囊沒氣的東西,就知道你是個氣管炎。你胡鬧也就算了,攛掇你大娘(嬸子)幹啥,她們多大歲數了,讓人提名道姓的好聽呀?”

陳秋生……

等翠萍下工回家,發現自己家裏冰鍋冷灶,與前兩天熱飯做好等自己回來吃完全不同,有點不高興的問躺在炕上的陳秋生:“你回來的早,咋不做飯呢。”

“還做飯?”陳秋生騰地坐起來:“我挨罵都挨飽了。”

翠萍一聽來氣了,她的男人她自己說兩句可以,外人憑啥罵他:“誰罵你了,憑什麽罵你,我找他們算帳去。”說著就要往外走。

“你可給我消停點兒吧。”陳秋生對這個媳婦一點兒辦法也沒有——誰讓人家長得在平安莊數一數二,娘家日子過得也行,當年彩禮要的不多,給的嫁妝不少,家裏外頭的活更是拿得起放得下。

以前讓著媳婦也就讓著了,可是現在自己成了全村已婚男人的公敵,陳秋生覺得還是得跟媳婦說道說道:“你說你也是,隊長就誇了那麽一句,你咋就非得讓人叫你的名呢。”

“叫我名咋啦?我在娘家本來就有名字,一嫁給你就成了陳秋生家的。要是叫陳秋生家的讓我吃好點兒、穿好點兒或是少幹點兒活,我也就認了。可要不是我天天跟著隊長編席,我能掙到那兩塊五毛錢?”

說來說去,就是隊長說啥都是對的,我說啥都不管用唄?陳秋生無奈的看著傻媳婦:“隊長說話就都對?”

翠萍一聽他提起夏菊花,眉開眼笑的湊到他跟前坐下,用肩膀撞了撞陳秋生的肩膀:“唉,晚上你有空兒,先教我認字吧。我跟你說我把她們的名字都記住了,等我會寫她們名字了,你看隊長還啥事都找李常旺家的不。”

陳秋生生無可戀的往被垛上一靠,一句話也不想跟媳婦說了。

比陳秋生家更激烈的話,幾乎在平安莊所有已婚人家上演。歲數大些的婦女們,被男人多年來喝斥和拳頭嚇唬慣了,罵幾句也不反駁。年輕點兒的,也有被男人罵過後不再提的,也有跟著男人講理的,還有兩口子直接幹上一仗的。

反正這一晚平安莊幾乎家家的飯都吃晚了,有些氣性大的幹脆不吃了。

夏菊花家的飯是按時吃到嘴的。王彩鳳一直在家裏帶孩子做飯,不知道場院裏開展了一場婦女正名運動,劉志全倒是聽說了,可是據說這正名運動是他親娘提出來的,他難道敢跟親娘叫板?

別鬧了。就算親娘沒炒花生或是帶著社員們編席之前,劉志全最多也就敢動點小腦筋,怕他娘會偏向劉志雙自己吃虧。

自從親娘成了家裏掙錢最多的人,劉志全就不敢動他的小腦筋了——親娘能掙到錢,全憑腦子好使,他自己那點小腦筋在親娘面前根本不夠看。

劉志全不光自己不敢動小腦筋,還囑咐過自己媳婦好幾回。誰知王彩鳳明確告訴他,婆婆對她有多好,她自己是多感恩多滿足,要是劉志全不聽婆婆的話,她王彩鳳寧肯不跟劉志全一起過,也要帶著劉保國跟著婆婆過。

媳婦都不站在自己一頭,劉志全哪兒還敢說親娘一個不字?

現在親娘讓叫名就叫名唄,反正親娘在家裏也經常叫他媳婦的名字,他只要叫個“喂、哎”王彩鳳就知道是在叫她了。

正這麽想著,夏菊花已經放下飯碗問:“你舅舅家的粉條,什麽時候開始漏?”前幾天的時間是用來烘幹紅薯澱粉的,只要有了紅薯澱粉,漏粉還是很快的。

劉志全見親娘放下飯碗,自己也不敢接著禿嚕粥了,咽下嘴裏的粥說:“粉都快幹了,要是今天晚上加把勁,也能漏完。就是怕晾的地方不大夠用,最好還是分兩天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