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2/4頁)

“可他們家日子過成這樣,就是太不沒有算計了。要是有個女人當家,說不定能好點兒?”夏菊花又問:“他們想不想娶媳婦?”

“哪個男人不想娶媳婦。”陳秋生覺得隊長這兩天是忙暈頭了,竟然問出這樣的問題。

想娶媳婦就好辦了,夏菊花小聲跟陳秋生說了幾句,陳秋生眼睛慢慢變圓了:“能行嗎?”

誰知道能不能行,夏菊花覺得總得試試。如果她知道,自己這一試會試出大麻煩,說什麽也不會把辦法付諸實施。

活過一輩子的夏菊花,現在周圍的環境比起上輩子來,發生的變化太多,讓她原本謹慎的心態慢慢起了變化——上輩子她謹慎了一輩子,得到的卻越來越少。這輩子很多事兒,她上輩子都決不會碰,卻一樣一樣都幹成了。所以夏菊花覺得,凡事總要試著做過了,才知道能不能成功。

於是趙鐵蛋的大兒子趙大狗(聽聽這名字,就知道趙鐵蛋對兒子有多敷衍了)突然就跟著劉志全兄弟兩個,四處給平安莊的人漏起粉來。平安莊的人開始還有些奇怪,等聽說趙大狗給人幫忙,生產隊一天給他記三個工分,就沒人說什麽了。

現在平安莊除了不懂事的孩子和動彈不了的老人,每個人都是忙碌的——各家親戚聽說他們學會了漏粉的手藝,都想著讓他們幫著漏上一些,好歹過年的時候能添道菜。

夏菊花教人漏粉是為了盡最大可能儲存紅薯。別的生產隊的人來找平安莊的人漏粉,從頭到尾她都是歡迎的——她不能插手別的生產隊的事兒,可是親戚之間幫忙,別的生產隊長也不能禁止不是。

因此平安莊人漏粉的手藝,並沒有跟編席的新花樣一樣,不能教給別人。可是其他生產隊的社員沒有平安莊的社員幹勁足,早早把修渠和冬天地裏活都幹完了,每天仍然需要上工,要不就沒有工分。

所以來學手藝的人不多,扛紅薯找親戚幫忙的人不少。趙大狗年輕有把子力氣,給哪家幫忙都幹勁十足跟以往偷奸耍滑大不一樣,哪怕是生產隊給他記三個工呢,社員們還是能接受的。

社員們能接受,不代表生產隊得一直給趙大狗記工分。大家很快發現,陳秋生好象知道各家自己需要漏多少粉一樣,等平安莊自己分的紅薯漏完,再找趙大狗幫忙,生產隊就不給記工分了。

這咋行。人們不敢找夏菊花,卻敢堵陳秋生,說他這個會計不公平,厚此薄彼。憑啥趙大狗給別家幫忙的時候生產隊給記工分,輪到他們家就不記了?

厚此薄彼的陳秋生怒了。欺負人是不是,這主意又不是他想出來的,憑啥只找他不找隊長?他沖著找的人喊:

“你們自己家分了多少紅薯心裏沒數?趙大狗能幫著自己生產隊的人幹活,是破天荒的事兒。生產隊為了促進他的積極性,給他記工分也就算了,你們給自己親戚漏粉得人情,還想讓生產隊幫你們出工分?”

社員們被陳秋生喊蒙了,一個個灰頭土臉的回家漏粉兒去了——不走不行,現在陳秋生牛著呢,隊長要忙著跟婦女們編席,跟著糧站的人動員社員交余糧,根本顧不上記工分的事兒,都在陳秋生手裏攥著呢。

趙鐵蛋不走:“陳哥,生產隊真不給我記工分了,那我幹啥呀?”

陳秋生心說我管你幹啥呢,卻不能不完成夏菊花交給他的任務:“你自己家的粉漏完了沒有?”

趙鐵蛋撓頭:“漏完了。陳哥,你不是說我好好給大家漏粉,就能娶上媳婦嗎,現在生產隊不給我記工分,人家也不找我漏粉了,我媳婦……”

陳秋生四下裏看看,見街上沒有什麽人走動,叫過趙鐵蛋來小聲跟他說:“你傻呀,生產隊一天給你記幾個工?”

“三個。”趙鐵蛋想不明白陳秋生自己就是記工分的,怎麽還問這個。

陳秋生捏著鼻子把話說清楚:“三個工分值多少錢會算不?你悄悄問問剛才走的那幾個人,誰家忙不過來,用不用你給幫忙。要是用你幫忙的話,你不用要三個工分的錢,給兩毛你就幹。沒現錢的,給你兩毛錢的糧食也行。你想想?”

趙鐵蛋有點兒想不明白:“公社不是不讓搞剝削嗎?”過去長工才給地主幹活呢,宣傳隊都說了,那是剝削。

陳秋生快煩死趙鐵蛋了,都顧不得別人會不會聽到,直著脖子吼:“換工,換工你懂不懂?你又不下地,跟能下地的人換工,咋就成了剝削?!”

趙鐵蛋在陳秋生吼頭一句的時候,就把頭低下了,等陳秋生走遠了,才擡起頭來嘟嚷一句:“說的好聽,還不是讓我給別人扛活。”

說是這麽說,他還是走向一戶剛才追著陳秋生問的人家——以前他爹不下地,也不催著他們兄弟兩個下地,沒嘗過掙工分的滋味,趙鐵蛋自己也覺得天天混救濟沒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