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3/4頁)

想明白的李常旺家的,只好沖圍著夏菊花的婦女們吆喝:“都圍著隊長幹啥,該教人起頭的教人起頭,該挑葦杆的挑葦杆,破皮好的接著破皮!”

呵,李常旺家的都被鍛煉出來了,劉大喜默默沖著夏菊花豎了大拇指,覺得爺爺說的沒錯,跟著夏菊花跑腿幹活,真能學會不少東西。

等見夏菊花讓陳秋生把生產隊的牛車趕出來,劉大喜才知道夏菊花可不光能讓人學辦事,還能讓人學著眼大。生產隊是養著七頭豬,可是還有二十來天就該交任務豬、殺年豬了,能吃多少麥麩?推兩個架子車不就夠了,還用得著趕牛車?

眼大的夏菊花,坐在裝得滿滿當當麥麩的牛車回到平安莊,五爺正站在村口等著,她趕緊從車轅上下來:“五爺,這麽冷的天你咋站這兒了,凍著了可咋辦。”

劉大喜也埋怨:“你前兩天剛好,要是再凍病了我爹又得罵我。”

五爺的眼睛都沒離開牛車上的麥麩:“我這不是怕白歡喜一場嘛。”說著把長著老年斑的手,往麥麩裏插,發現插不進去,掉了好幾顆牙的嘴笑的直露風:“好,好。”

陳秋生跟著是去付錢的,這一牛車一千斤麥麩花了三十塊錢,陳秋生不是不心疼。看到五爺跟夏菊花一樣高興,忍不住問了一句:“五爺也知道買麥麩的事兒呀?”

五爺疑惑的看了夏菊花一眼:“秋生不知道?”

夏菊花無聲的搖了搖頭,五爺明白了,說出來的話也變了:“嗯,是我給大壯家的出的主意,隊裏的幾頭牛不能老吃糧食,摻點麥麩能省點糧。豬也能吃,這一冬天應該夠用了。”

冬天都過去一小半了我的五爺。陳秋生聽出老頭兒敷衍他,也沒追問——他就是個會計,還是生產隊的會計,不聽生產隊長的話聽誰的。只要他的帳記明白了,將來誰說不應該買麥麩,也跟他沒關系。

不過他還是提出了一個夏菊花沒想到的問題:“隊長,年初養豬的時候,你婆婆說他們家人口多剩飯多,非得要一頭豬的指標。現在有麥麩了,給不給她送去點兒?”

咋還繞不過那個老太太了呢?夏菊花無奈的看了五爺一眼——把買來的麥麩說成用來養豬牛,是她跟五爺商量好的說辭,要是讓孫氏知道了,她一定會來鬧著要。

五爺吧嗒著旱煙袋,含糊不清的說:“不給,她要是非得不講理,那咱們也不用跟她講理,讓她把豬交回來,連應該剩下的飼料也一起交回來。”

現在農村養豬,跟伺候祖宗差不多,因為收購站不是什麽豬都收,不夠一百五十斤的豬都算沒完成任務,不光要挨批,下年上級配發的生產資料也會被相應扣除。

正因為這樣,家家提起養豬都頭疼,劉二壯就提出還是生產隊集體養豬,派一個飼養員專門伺侯豬祖宗,每頭豬每年補貼一百斤高粱。

平安莊的飼養員是陳秋生的叔伯兄弟,叫陳路生,是個老實人,從沒克扣過啞巴牲口的飼料,每年平安莊交任務豬都挺順利的。結果因為太順利,就被孫氏給盯上了。她認為是個人養豬都能跟陳路生養的一樣好,年初的時候鬧著要自家也養一頭。

劉二壯那時還沒明面上不聽孫氏的話,捏著鼻子認下這事兒,連豬帶飼料一起抱給孫氏。現在已經快到年底豬出欄的時候了,把豬收回來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在場的人都不怎麽看好孫氏養的豬。五爺把煙袋鍋子在鞋底上磕打兩個,對劉大喜說:“你把二壯給我叫來。”

趁著劉大喜叫人的空兒,他們已經把牛車趕到了糧倉邊上,陳秋生和夏菊花一起打開糧倉門,同時嘆了一口氣:糧倉裏的糧食太少了。

這麽少的糧食,平時生產隊也沒有動用的資格,因為裏頭糧食的名字叫儲備糧。

“隊長,你不是覺得咱們儲備糧太少,想著放點麥麩看著好看點兒吧?”陳秋生聽到夏菊花的嘆氣聲,半開玩笑似的說。

夏菊花明白陳秋生對自己沒跟他說買麥麩的事兒,有些不滿,也沒打算瞞著他:“你還別說,我真是這麽想的。我倒願意這些麥麩永遠別用上,真到了用上那天,總比吃樹皮強吧。”

啥?陳秋生看夏菊花的眼神不對勁了,啥年頭讓人連麥麩都得吃,做為有過一次經歷的人,他心裏太清楚了:“隊長,你可別嚇唬我。”

夏菊花苦笑了一下,她都多長時間沒苦笑過了:“不是嚇唬你,你不覺得今年冬天雨水太少了?”

她不說陳秋生還真沒注意,一說起來可不是咋的,就今天那一場地皮都蓋不全的小雪,跟往年真沒法比。不過他還抱了一絲希望:“咱們不是修渠了嗎,修好了不指望著增產,不減產就行呀。”

“上頭可不是這麽算的。”夏菊花打破陳秋生的幻想:“每年修渠的任務都是上頭定好的,修了多少渠增加了多少水澆地上頭比咱們自己都清楚。旱地變成水澆地,公糧數就跟著變成水澆地該交的數,不減產咱們也交不起那麽多公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