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住進新家的第一天，雲舒顯然很不習慣睡在床上。

林洛就看著這個人直挺挺地躺在那，不習慣也不說，如果自己不問估計能一直睜著眼睛到天亮。

“是床太軟了嗎？”

林洛看了眼自己特意買的乳膠床墊。

雲舒點點頭，“洛洛，我可以睡地上嗎？”

他難得講這麽長的一句話，而且很順暢沒有結巴，僅僅是看了一個下午的視頻就有這樣的進步嗎？

見林洛沒有馬上接話，雲舒看一眼，再看一眼。

眼神就像一只剛出生的小奶狗，水汪汪的，讓人一眼就心軟。

林洛：“……可以，你舒服就好。”

——這眼神不會也是學的視頻上的那些孩子吧？

這個念頭眨眼就過，林洛懶得深究。

地板被打掃的很幹凈，而且房間很大，床只占了三分之一不到，把床上的涼席移到地上就能直接睡。

林洛發現雲舒同樣不習慣用枕頭，她也沒想一下要他全部習慣，這樣就行。

再次關門時，雲舒已經乖乖閉上眼，林洛最後看了眼後就回到自己的房間，開始今天的修煉。

聽到對面輕微的關門聲，本來閉眼的雲舒眼皮微微一動，睜開一條眼縫好奇地打量這個房間。

深藍的窗簾、米白的櫃子、大大的電視……

黑夜對雲舒的視力沒有一點影響，他看的十分清晰，連墻紙上的暗紋都一清二楚。

——洛洛說，這是屬於他的房間。

——以後可以隨便他布置。

——是他的。

雲舒眼底閃過一絲真切的愉悅，他從有記憶以來就生活在山上，似乎天生就知道什麽能吃，什麽不能吃。

磕磕絆絆長到十幾歲時遇上了洛洛的……外公。

在雲舒成長過程中不是沒有遇到過人，可每次那些人不是驚恐的逃走就是拼命拿東西砸他試圖趕走他。

幾次下來，雲舒對這種和自己長的很像的生物也就失去了興趣，反正他一個人也可以生活的很好。

但洛行白不一樣。

第一次見面，這位老人一開始的確驚訝了一下，但很快平靜下來。

洛行白似乎“認識”雲舒，知道自己能明白他的意思，開始一點點教他一些東西，給他帶好吃的……

還告訴雲舒他今年是十三歲，過了年就十四了。

然而這樣的日子只持續了不到兩個月。

洛行白死了。

死了就是再也不會出現了，雲舒明白，就像以前他養的那只小兔子。

一動不動，過不了幾天就會腐爛長蟲子。

之後的日子雲舒還是繼續生活在山上，偶爾也會趁著夜色來這棟房子看看。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但就是……想看看。

——洛洛。

雲舒心裏最後喊了一遍這個名字，唇邊帶著笑意再次閉上眼。

這次，是真睡了。

*

“栗子？”

早上，吃著包子的林洛隨口和雲舒聊天問他一般在山上吃什麽時，沒想到會聽到這麽熟悉的名字。

她怕雲舒認錯，拿出手機搜到栗子的圖片，“是這個？”

在周家塢也算生活了不少日子，她還不知道這裏有栗子呢。

雲舒點頭，隨即又補充道：“好吃的。”

她當然知道。

林洛還挺喜歡吃栗子，算日子這段時間也的確是栗子成熟的季節，“離這裏遠嗎？”

雲舒搖頭，“不遠。”

林洛想到等下自己反正也沒什麽事，不如去采點野栗子，據說野生的更香。

而且栗子可以直接放冰箱速凍，能放好久。

說幹就幹，吃完早飯，換了膠鞋，背上一個看著就年代久遠的竹筐，林洛和雲舒決定上山采栗子。

於是，從地裏回來想看看林洛需不需要幫忙，住的習不習慣的姚阿婆就撲了個空。

她還以為林洛一大早就去鎮裏了，也沒多想，只等晚上的時候再來看看。

而這邊的林洛則對雲舒口中的不遠有了新的認識，想來也是，要真的不遠早就被周家塢的村民發現了。

哪裏還輪得到林洛。

但套用一句老話——來都來了。

林洛堅定的跟在雲舒身後，他正拿著鐮刀開路。

大約走了三個小時，林洛已經確定兩人不在小塢山，而是一座不知名更高更沒人跡的山。

又走了半個小時，雲舒終於偏過頭手指不遠處，“那個，栗子！”

林洛順著他的手指方向，果然隱隱看到兩棵還是三棵掛滿了刺茸茸栗子的栗子樹。

然後下一秒，雲舒就直接一腳踏上旁邊的樹，借著反作用力雙手拉著樹枝，很快蕩到下一棵樹上，再幾個眨眼的功夫，只能看到他渺小的背影了。

——以他這速度，也的確不遠，感情還是自己拖累這位了。

林洛要真想，也可以用精神力達到這速度，不過她還是老老實實一步步走到栗子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