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2/3頁)

芊芊提起此事時,特地同雲喬誇贊了傅余一番,隔三差五的,也會講些傅余的事情,借機明裏暗裏地誇他。

雲喬看出芊芊想撮合的心思,有些哭笑不得,但又不知該如何阻攔,索性就隨她去了。

而傅余在得知她回鄉的消息後,寫了封書信問候,一並送來的還有些西境的特產與小玩意。

就像當年傅余去從軍後那樣,兩人斷斷續續地有著往來。

雲喬早前曾許諾,等將來閑下來後,會去西境看看。

她遲遲未去,傅余也未曾催過,只是會在信上同她講西境風土人情,講的繪聲繪色、別有意趣,叫人看了不免心馳神往。

為此,雲喬還曾同芊芊開玩笑,說傅余解甲歸田後,大可以去編寫遊記,必定能哄不少人。

兩年下來,雲喬攢了半盒書信,收到的西境特產更是能裝滿滿一大箱。

年初,朝中下令復通商路,於西境重啟互市。

嗅覺靈敏的商賈自得了消息,不少都動了心思,想要抓住這個難得是時機。

雲喬認得一位做行腳生意起家的富商,提前看出朝中有意如此的苗頭,專程遣人前去探行情,還曾同她提起過。

她斟酌良久,在又收到傅余的一封書信後,終於拿定了主意。

初秋,暑熱散去,天氣逐漸轉涼。

雲喬收拾妥當,帶著芊芊啟程,準備出門做生意,順道看看西境的風光,是不是真如傅余所說的那樣好?

*

深秋時節,陰雨連綿數日,枝頭的桂花被雨水打落,香氣猶存。

宮中這兩年新栽種了不少桂花樹,但也不知是樹種的緣故還是水土的緣故,總覺著及不上記憶中開得好。

直到故地重遊,裴承思才意識到,其實也沒什麽不同。

熟悉的宅院落著鎖,痕跡斑駁。

裴承思知道雲喬早就換了住所,也知道她已經離開此地,至於為何要來此地……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但還是來了。

裴承思從袖中摸出把鑰匙,這是他從當年帶入京的行李中翻出來的,其上墜著個紅繩編就的小小的平安結,是雲喬的手筆。

鑰匙插|入已經有些生銹的門鎖,費了會兒功夫,才將塵封已久的大門被再次打開。

滿目荒蕪。

從其間行過,往事歷歷在目。

雲喬精心侍弄的花草所剩無幾,院角他修葺的葡萄架也搖搖欲墜。書房整整齊齊碼著他用過的書、寫過的字,窗邊擺的白瓷翠竹瓶,是兩人一道出門時看中的……

曾經滿是煙火氣的屋舍,如今蒙著厚厚的灰塵,在淅淅瀝瀝的落雨之中,透著些肅穆。

裴承思不自覺地放輕呼吸,忽而明白過來,雲喬封存這院落的意思。

此處寄存著兩人度過的好時光,也埋葬著“晏廷”這個人。

真正屬於他的那幾年,斷絕於此。

除去寥寥無幾的知情者,世上再沒人了解他究竟是誰。

他只能頂著不該屬於自己的名姓,替那個二十年前溺亡的小皇子活下去。

從生至死,心為形役。

“小晏?”

裴承思立時循聲看去,認出是雲喬相熟的那位許婆婆,警惕的神色才稍稍緩和。

“真的是你……”許婆婆與雲喬做了多年鄰居,也知道她數日前已經離開,方才見院門上的鎖被打開,還當是遭了賊,這才進院來察看。

暮色四合,她看清裴承思的模樣後,盡是疑惑不解:“阿喬不是說,你已經……”

她欲言又止,但裴承思還是立時明白過來。

“我,”裴承思頓了頓,只能勉強尋了個借口,“我做了錯事,惹她難過生氣……”

“你們從前的感情很好,阿喬又那樣愛你,”許婆婆見他神色黯然,想起他與雲喬從前的光景,不解道,“你究竟是做了什麽啊……”

竟能叫雲喬說出他已經死了這樣的話。

裴承思張了張嘴,隨後止不住地咳了起來。身體隨之顫抖,像是深秋行將從枝頭墜落的枯葉。

太醫們誰也不敢多提,但他對自己的身體有數,心中明白,怕是已非長壽之相了。

他在鎮子上那幾年,幫過貧寒出身的百姓寫狀書、打官司,平日也幫著許婆婆做過不少事。如今見著他狼狽至此,許婆婆難免心生不忍:“要麽等阿喬回來,婆婆幫你說和說和?”

老人家總想著“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知他二人之間發生過什麽,又想著他並非奸惡之輩,這其中說不準是有什麽誤會。

等雲喬氣消了,興許還能“破鏡重圓”。

但裴承思一清二楚,自江上那夜後,半分僥幸的心思都沒了。他不再自欺欺人,也無顏面對。

“勞您費心,但她應當並不想再聽到關於我的只言片語……”他搖了搖頭,低聲道,“還請您不要告訴她,我回來過此地。”